□明 信
高山埋宝,林海藏金,这是社员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在山上,我们还在密密麻麻的林海中,不断地来回穿梭,寻找松明。松明其实就是松树枝,燃点起来照明用的。有的松明外表呈黑褪色,有的松明呈半透明,特别是半透明的松明,松枝上渗出一种胶状的液体,主要由松香和松节油组成,用火柴一点,就会“噼里啪啦”燃烧起来,像在油锅中撒盐巴一样。做饭的女社员,她们少不了火柴和煤油灯,抽烟的男社员,他们少不了火柴和水烟斗,而我们呢?身上总是少不了火柴和松明!我们去村头或外乡看电影,走夜路中,松明起了无可替代的照明作用。甘蔗林中,有一条小路,一望无际的甘蔗林遮天盖地,一阵风刮过,发出一阵“沙——沙——沙”的声响,似乎有一个个人影在眼前晃动。瞬间,这声响在我们的心中,变幻成一个个面目狰狞、凶恶可怕的魔鬼!我们点燃起松明,尽管这一点点的亮光被甘蔗林湮没掉,但却不折不扣地在甘蔗林中,照出了一条光明走廊。有了光线,我们面不改色,在绵延起伏的甘蔗林间说笑着。在寂静的乡村小路上,火柴和松明让我们得到绵绵不绝的力量,也驱除了我们心中的惧怯。
后来,我们在稻田里捉麻雀,宰杀后,用香蕉叶包裹麻雀肉,并在外面涂上一层厚厚的黏土。用火柴点燃稻草,烤着肉吃。在花生地里,我们照猫画虎,把刚出土的花生扔在火堆中烤,和母亲在烧土中烤红薯一样,这一大堆黑乎乎的花生,香喷喷的,只吃得我们整张嘴巴也像木炭,令人捧腹,十分有趣。在龙眼树上,我们遭遇到马蜂的围攻,胳膊、脖子、额头被无情蜇伤,踉踉跄跄中,我们落荒而逃。一会,大家把一团熊熊燃烧的稻草,绑到竹竿上,捅向马蜂窝,火烧连营,马蜂倾刻间落花流水。那时的社员非常艰苦,而我们也不例外,去上学时,没有一双像样的解放鞋穿,经常在隆冬中趿着一双拖鞋。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大家争先恐后地奔出教室,掏出火柴,把脚伸向一张燃烧中的牛皮纸上烤。一股暖流立刻从脚底一直漫延到心窝,带着这股暖流,我们回到教室,像社员从田间满载而归一样。
这种温暖的感觉,我在帮忙父亲推人力板车时,体验最深切。凌晨三点,父亲推着人力板车出发,车上满载着陶瓷或者甘蔗。出门了。嘿!凛冽的风在耳边刮着,只冻得手脚都不利索,身子剧烈抖动,而上下两排牙齿更是磕碰着。在寂寥的马路上,父亲在前,我们在后,彼此都不出声,只想早点赶路。到了一处陡坡下,父亲停下了车,准备喘一口气。这个陡峭的山坡连牛羊上去都很难,更别说是把一整车的东西推上去。推车时,我早把寒冷忘记了,而这一刻,风从岭下往上刮,就像一条条冰冷的虫子,从不同角度钻进脖子、后背和胸口,浑身直抖。我迫不及待地跳进路边的甘蔗地里,捡了些枯叶。也许是风大,要不就是我的手打颤,一连擦了好几根火柴,总算点着了。枯叶淋了霜,燃得很慢,我干脆用一张纸来助燃。我们边烤火边搓手,这几分钟的烤火,真是雪中送炭,我们精神抖擞,往岭上赶。斗转星移,很多年后,我们依然记得黎明前黑暗的马路边,那一堆我和父亲曾经抱团取暖的火,那一堆足够让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火种hellip;hellip;
有了火柴,有了稻草,我们就有了对付老蛇的办法。对着钻进石缝、洞穴的老蛇,我们嘿嘿地冷笑了两声,开始行动了:在田间用水灌,在山上用火攻,这是我们对付老蛇的一贯方法。而对付防空洞中的那些蝙蝠,我们最常用的还是火攻。山脚下的那个防空洞,并不长,处在阴山背后,人迹罕至,特别是其深处阴森森的。我们第一次去时,擦根火柴,贴着洞壁挪步,突然,身边有一阵风刮过,还有一只什么动物紧贴着耳朵掠过。煽阴风,点鬼火,谁在黑暗中阴损人?众人哭爹叫娘的,赶紧后退。出了洞口,一看,几只蝙蝠正在低空中飞翔。原来是这家伙在作怪呢!一根火柴,一把稻草,把蝙蝠驱逐掉后,我们成了防空洞的新主人hellip;hellip;
春节里,这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那时的鞭炮很简单,一串也就十几厘米长,一个鞭炮也就两厘米长,就是这类鞭炮,带给我们非常多的乐趣。大家把鞭炮埋在松软的田垄上,擦了一根火柴,凑近点燃。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田垄被炸开了一个小小的洞孔,而泥土也溅落到我们的头上。有胆大的孩子,一手捏着鞭炮,一手捏着点燃中的火柴梗,等到鞭炮的导火索快燃尽时,伸手一扔,鞭炮在池塘中爆炸了,扬起许多水花,很刺激的!村里有数个开挖山石出身的,他把少量炸山石的炸药,埋在远离人群的空地中,然后点燃导火索。一声巨响过后,泥土被炸飞到好几米高的空中,只看得大家目瞪口呆。当然,这样的年代早已一去不复还了,如今的鞭炮、礼炮数不胜数,春节一到,乡村到处都是欢乐的广场,那绽放在暗空中的礼花,总是让人眼花缭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