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冰青

我的岳父今年83岁了，穿一套粗布中男装，一双军色布鞋，头上戴着一顶毛线绣的帽，出门总要背着箩筐，悠哉悠哉地走着路，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巴山农民。
岳父会抽烟，但不常抽，顶多一天抽四支，要是忙的话一支也不抽。但晚饭后抽一支烟是常见的，尤其有老乡或客人在的话，岳父会掏出烟来，情不自禁地点上一支，他的心情会随着烟雾四处飘散，岳父会津津有味地吸上两口过过瘾。
岳父喝酒是有规律的。晚饭后喝一杯酒暖暖身，其他的时间除了亲戚朋友办酒席外，再也见不到他喝酒。但岳父喝酒是有限度的，最多三杯，而且都是高度白酒，其他的酒他一概不喝。
83岁的岳父我只见过两次。一次是1989年，那年他的女儿在福建莆田跟我恋爱，并决心嫁到这边。岳父获悉后，跟二儿子从大老远的重庆武隆县鸭江镇一个偏僻的山村跑到福建莆田来，并决意要带女儿回老家，不然的话就跟女儿脱离父女关系，还硬拖着女儿往外走，女儿哭叫着怎么也不肯回去。岳父无可奈何，只能顺从女儿，并交代我们，说俺女儿在家很任性，要我们好好照顾她。
在岳父来莆田的一个月时间里，我们在学校教书，岳父一个人在家里无聊，就跟我老母亲出去干活，即使老母亲没有下地，他一个人也仍然要去，他把家里几棵果树的杂草锄得干干净净，田埂后面的草木也割得干干净净，还按老家的风俗烧火烧土，把烧的发黑的火烧土填在果树头。后来我们也按照这种方法烧火烧土，用来填果树头。听岳父说这种火烧土填果树很肥，还会防霜冻。一个月后，岳父要回老家重庆，我们给他路费，岳父一分也不要。原来三哥出去打工时已经把车费都给了岳父。他知道女儿、女婿代课工资不高，家庭不景气，因此坚决不要我们一分钱。我们只好多买点东西给岳父路上吃，包括一些莆田土特产。后来我们几次邀请岳父过来玩，他总是说路途遥远，难得走。
今年五一期间，我利用病假空隙，去重庆武隆拜访岳父。临走时老婆叮嘱我，岳父爱吃莆田特产，我就特地带两盒枇杷让岳父尝尝鲜。经过两天一夜的长途奔波，终于来到重庆市武隆县鸭江镇送月乡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听四哥说，岳父听说我要过来，一大早就把房间收拾干净，前两天就把家里的被子洗干净，晒得干干的，还弄来了一些腊肉，还买来一些嫩嫩的笋干。下午四点起，岳父就一直坐在家门口等我，还不时地走出来，站在路口看看我是否来了。当我来到家门口时，岳父忙着帮我提行李，还亲手泡出一壶热茶，第一声就问俺女儿好吗？家里一切都好吗？我说好，一切都好，只是想你老人家。我没有把我的病情告诉岳父，怕他老人家伤心、挂念。
岳父有五个儿女，大女儿嫁到邻村一个农民家庭，大儿子前几年就去世，大儿媳也病逝。二儿子一家人都在福建打工，几年回来一次，唯有三儿子一家人在鸭江镇开个家俱店，一方面经营生意，一方面在家里照顾老爸。岳母前几年就病故，岳父一个人生活。岳父不但生活能自理，还养了四只母鸡，两只鸭，还在自己的家门前种菜，供自己食用。岳父虽孤单寂寞，但也悠闲自在。在岳父家玩了四天，因为身体缘故，更因为不习惯那边麻辣的伙食，我又踏上返乡的旅程。那天早晨，岳父送了我一程又一程，要不是四哥发话，他老人家不知道会送我走多远。临走时还送我一瓶自家酿的蜂蜜，一包笋干，两斤腊肉，一包香肠。
车在陡峭的巴山间行驶，两边的树木茂盛，形成天然的绿色屏障。江河在高峻的山脚下奔流，车在高架桥上行驶，仿佛一只雄鹰在空中飞翔。一千多米长的高架桥在三千米高的高山峻岭间横空而过，真是天堑变通途。二千米长的隧道处处可见，火车在山洞里轰鸣，大巴在山洞里行驶，轮船在河道里呜呜鸣叫，人民的理想在高山峻岭间飞越，一个辉煌的世纪在这险峻的山岭间腾空而起，我赞叹工程师的才智和胆量，更赞叹中国工人的勤劳、勇敢和无畏的拼搏精神。我爱勤劳、纯朴、善良的巴山人民，更爱憨厚朴实的岳父。
从岳父的身上，我找到中国农民生活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