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纯
从小到大,父亲只给我写过一封信,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
那年,我上高二,我和班上一个不务正业的男生同桌。那个男生学习成绩很差,除了唱歌好,就是会潇洒地甩甩自己的长头发,还会打响亮的口哨,一副“不良少年”的样子。但是,可能每个女孩都对这样的男生有过好感——在叛逆无知的年龄,大人眼中的“小流氓”也有无限魅力。
我们的交往仅限于上课传纸条,或者偷偷地眉目传情。当其中一张纸条被老师截获的时候,我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其实,纸条上写的仅仅是“你长得有点像齐秦。”但在老师眼里,我和“不良少年”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和他交往,我会近墨者黑。为了让我和他划清界限,班主任毫无顾忌地把事态扩大化,说我和那个男生谈恋爱,并且通知了家长。
父亲很快来到了学校,他在班主任面前赔笑脸,点头哈腰地说着好话,看上去像个认错的小学生。看着父亲这副“窝里窝囊”的样子,我暴怒了,大声喊道:“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父亲举起巴掌,要打我,我很是“大无畏”地迎上去,他的巴掌到底没有落下来,而是沮丧地低垂下来,然后拉起我回家。
回到家,我无意中听到父亲对母亲说:“女儿大了,打不得,骂不得hellip;hellip;”我还听到了父亲重重的叹气声。那一刻,我心里一酸。我看到了一位父亲无计可施的无奈和尴尬,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难过。
晚上,父亲从我的书桌上拿了本字典,转身离开。我有些奇怪,父亲认识的字不多,他拿字典做什么呢?那天晚上,父母屋里的灯亮到了深夜,只是他们都没有说话,屋里安安静静的。
第二天早上,父亲竟然把一封信放到了我面前,然后关门出去了。我打开信,简直有些不可思议,信竟然是父亲写的!字虽然歪歪扭扭,但看得出来写得极为认真。父亲在信里说到全家人对我的期望,包括爷爷奶奶,都希望家里能出一个大学生。还说到老师说我是考大学的料子,字里行间没有一句批评指责,全是鼓励。父亲的信写得稚拙朴素,有些字一定是查过字典了,比如“辜负”两个字,明显是一笔一划抄下来的,“辜”还少了一横。信里的话有些也不太通顺,但是我都能领会。
看完信,我的眼泪早已流了一片,打湿了信纸上的字迹。我找到父亲,对他说:“爸,我没谈恋爱,真的没有!”那一刻,我眼神坚定,父亲宽慰地笑了。一年后,我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后来,父亲不再给我写信了,我却永远珍藏着父亲的那封信,连同父亲的爱一起珍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