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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票的故事(下)
【发布日期:2014-11-13】 【来源:本站】 【阅读:次】

□蔡柔远

商品粮是一个人的身份象征,吃粮的差别,就是身份的差别,对当时谈婚论嫁的青年男女尤其重要。我们所在乡镇的居民青年,谁都不想娶或嫁一个没有居民户口的农村人,那时社会贫富没有什么差距,也没有谁富得流油,但是否有商品粮的身份就是青年男女婚姻上的一个门槛。这也是当时所谓的“门当户对”。在婚嫁方面,城镇的男女青年在择偶上既有优势又有困惑,但考虑的首要条件是对方是否有居民户口,是否有每月定量的粮票、油票,这可是一个家庭的脸面问题,更是一个家庭后代子孙的身份问题。当时户籍管理极严,入户可是子女随母,一个男人若是娶一个农村姑娘,那就意味着他们的子女将成为农村人;若是居民女子嫁到农村,其居民户粮也会随之注销,再也吃不上商品粮,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村人,他们子女的身份也可想而知。当时农村种地是挣不到钱的,最关键是生的孩子没了“户粮关系”,就没了粮油和就业的优越条件。在那年月,一些男女青年的婚姻问题,不仅仅是个人的幸福自豪感,多少还折射着一个家庭的荣辱兴衰。
在粮票流行的年月,居民与农民子女的联婚问题,是大家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当时,农村出身的男孩子不怎么敢追求城镇里的女孩子,农村出身的女孩子也不怎么敢爱恋城镇的男孩子,有这样想法的人,会被乡下人说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当年我在昆明工作时,厂里有两个同乡好友,一个是西天尾人,一个是黄石人,他们找对象的条件:要么在厂里找,可是家里人不同意他们找外地女人;要么就回老家找莆田城镇居民。只要是有城镇户口,厂里还可以安排工作。为此,他们极力要我与其“同步”。可是,人各有志。我却有我自己的考虑:有城镇户口的姑娘很“自傲”,担心今后不好相处,不如在农村找个淳朴的对象。也许是我不听劝,他们如愿以偿后,经常在我面前炫耀老婆“工资多少钱一个月、全家的食住怎么个好了hellip;hellip;”久而久之,他们也有点瞧不起我这个“单职工”了,彼此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也渐渐疏远了。
那时,城镇男青年真要娶一个农村女子,要么这个男人找对象不易,要么那个女子才貌绝伦。初中时期,学校一些男女同学偷偷爱恋,这些朦胧的爱情,到谈婚论嫁时,都因“户粮关系”被父母捧打鸳鸯,那些痴情的男女,甚至闹出为爱私奔的事件。然而,有一对同学却为爱执着为爱求学,男方是城镇居民户口,初中毕业招工进了工厂,女方却是来自农村,他们的婚姻遭到男方父母的极力反对,缘由是户粮问题。这对同学不离不弃,忠贞不二,爱得弥坚。那位女同学可是为爱而发奋读书,坚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恢复高考的那年,她和我的妻子终于考上了大学,入学便办了农转非,吃上商品粮,毕业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天道酬勤,这位女同学的励志人生,告诉人们命运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了20世纪90年代初,随着粮油统购统销制度的取消,也取消了居民定量的粮油供给,粮票真正从人们的生活里消失,城镇居民的招工已如春梦一场了无痕,商品粮也成了一个“空壳”。城镇居民一无田地二无粮油,已经优势不再。
这种因粮票废止后的新变化,让城镇居民开始发愁他们的柴米油盐。城镇人已不是以前的城镇人,他们的生活、就业和婚姻受到前所未有的影响和冲击。城镇不少人不得不外出打工谋生。城镇青年的婚姻观念也来了180度的大转弯,找对象不再怎么挑剔,再也不考虑户粮的“门当户对”,不管是城市人还是农村人,只要情投意合就行。那些城镇女青年的身价也是一落千丈,想如过去一样嫁往城里当“公家人”捧上“铁饭碗”已是天方夜谭。而一些在婚姻上高不成低不就的女青年成为剩女后,若不想单身,也只能嫁往一些偏僻的农村,不得不过上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生活。而一些漂亮精明的女人也不怎么想嫁往城里了,而是找那些城中村的男人,那里有田有地,村里每年还可以分红,已不再想要那个空壳的城镇户口了hellip;hellip;
城市本应是人们享受美好生活的聚居地。然而,进入21世纪,随着国有企业改制转制,一些曾经热闹非凡的厂企破产关闭后,成了空寂的“老窝”,让人心里滋生酸酸的感觉。当时招工入厂的青年已成了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因少文化没技术,再就业可是举步维艰,且上有老下有小,生活的压力常让他们寝食不安。这些来自城镇的下岗人员稍有本事的到县外打工或返回乡下农村承包田园种果树,另一些则在城里靠打零散工养家糊口hellip;hellip;
是啊,人人都是向上追求的,但碰上不幸也只能是无可奈何。比如落魄时的薛仁贵不得不住寒窑,逃难时朱元璋只得吃野菜hellip;hellip;真是要认清时势。我有一个表弟,初中毕业考上省里一所技工学校,同时,也被县重点高中录取,舅舅和舅妈却让他去读技校,原因很简单:读技校只需三年,毕业便可以挣钱领工资,而且上学期间有津贴和粮票。技校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县一家糖厂工作,开始几年,也是吃穿不愁的,可好景不长,不到10年就下岗了,尽管四处打工,但生活的压力,还是让他这个不到40岁的男人愁白了头。尤其看到昔日读高中上大学的同学在城里的美好生活,他又怨又悔,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又埋怨父母的鼠目寸光。而原先那些靠跳农门到城里当工人后又下岗的农村人,想到现在城市人不像城市人、乡下人不像乡下人的难堪境况,又想想如今的农民种地不用交税,还有这样那样的补贴,真是感叹世事难料,也应了乡下人的那句话:“轮回,风水轮流转”hellip;hellip;
粮票的变迁,诉说着一个时代的记忆,也宣告着另一个时代的开始。现在回过头来看那粮本那粮票,真有千般滋味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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