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元沧

上海是个长奇迹的宝地，仅葡萄就有数十个品种。果实的形状多为准圆，但其中居然也有手指状的；色泽各异，或像红玛瑙，或像黄玉，或像褐琥珀，或像hellip;hellip;味道亦多样，有奶油香味的，有玫瑰香味的，有清甜的，还有甜中带点酸的——这便是我品尝到的由上海市葡萄研究所培育的葡萄。两载时间流逝了，至今想起，口中仍不禁生出津来。
尝过难忘，我想拥有其一二，遣往故乡栽植。于是，央请文友春华向所长讨取葡萄苗，研究所就在嘉定马陆，离春华家不远，呼应方便，而且他俩是好朋友，启齿索要自然来得顺当。
那是一个隆冬冷雨敲打车窗的下午，我赶到了上海市葡萄研究所。所长早早等在门口，与我接头的同时对两位园丁作了交待，而后便忙着赴约洽谈协作新项目去了。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我想，上海之于他，无疑是一个更高更大的“平台”。
两园丁搬来隔夜“起”好的两株葡萄苗，一株“美人指”，一株“巨玫瑰”，皆为我喜欢的。此时的葡萄正在“冬眠”，叶子悉数凋零。连泥掘起，两株根部都有个泥坨，也许这样更易成活。说是苗，其实是长了将近两年的老葡萄了，茎条粗壮，藤须发达。“种得好，当年就可以结果。”这是所长临别时掉过头来讲的。
考虑到便于携带，园丁对苗作了修剪，剩下的长度约150厘米。我注意到，他们修剪的时候非常仔细，留下哪个，去掉哪个，往往要端详半天。整毕，拿来塑料布，分别包扎于茎部和根部，裹了一层仍不放心，又裹上一层。装上车后，反复叮咛：“到了你家乡，栽培时要用优结构的泥，太松散和板结的都不好hellip;hellip;必须hellip;hellip;必须hellip;hellip;”啊，送苗如嫁女，他们倾注感情，使得劳动与科学创造的生命，陡增了一种厚重的质感。
我知道，家乡迢迢千里，要把这葡萄苗送抵并非易事。但是再难，我也要做到。果如所料，上飞机的时候就遭遇了麻烦：不能带！说来也是，那么长，且不轻，往哪儿搁呢？
“这是上海市葡萄研究所培育的、福建没有的新品种。”我有点急了，捧着心肺向厦航空姐陈情，“我种葡萄，是想给老父老母一棚绿阴，也补充一点营养，他们舍不得买水果的。况且，他们想我时就可以看看葡萄，我在上海吃葡萄的时候，也会想起他们hellip;hellip;”空姐终于触摸到了我的心思，沉默片刻之后说，暂时放在我这里吧。
飞机起飞了。过了片刻，空姐笑着走来，对挨着我的乘客说，请过来一下，我给你另外安排一个座位hellip;hellip;原来，这班飞机只有一个缺额，空姐特意腾出我身边的靠窗位，好让葡萄苗在空座跟前落脚安身。感动之余，我请她留下芳名，才知道她也姓“曾”。啊！相逢何必曾相识，只要同怀爱心，哪怕身处万米高空，照样有温暖如春的手向你伸来。
又 到了葡萄成熟季节，我不由想起那位厦航空姐，想起所长和送苗如嫁女的辛勤园丁，不由思念起家乡：夕阳的余晖无声地亲吻着葡萄架，父亲坐着的轮椅上正落下母亲的几根白发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