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人
每年围炉或中秋,晚上团圆时,一般都会吃一道芋头菜,正如莆田方言“芋芋(与lsquo;熬熬rsquo;本地话谐音)又一年”,这唤起了我对芋头的回想hellip;hellip;
莆田曾有一个谜语:天上一朵云,地下一个鬼,抱着孩子扭着嘴。谜底就是芋头。叶子遮住地面如天上云朵;“鬼”是指原先埋在土中的芋头种,新长出五、六个乃至更多的新芋头附着其上,俗称“芋头母”。这些形象生动的比喻和形容,时至今日仍记忆犹新。
在家乡,种植最多的当数槟榔芋了。槟榔芋个头大,形似椭圆,该品种外皮粗糙,剖而观之,内呈槟榔纹,故称“槟榔芋”。每年惊蛰、春分时节开始种植,霜降时即可收获,每株有唯一的母芋及大小不等的小芋。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物资相对匮乏,那正是我的童年时期。芋头是家中难得的吃食,祖母和母亲为度过困难期,解决全家吃饭问题,有时做饭时,就加了芋头,成了名副其实的“芋头饭”。而到了秋季收获时节,一方面是把芋头挖起来储藏好,另一方面是把芋头的茎切好晒干,腌制成咸菜,用于配饭吃,算是一举两得,为度过困难期起到了辅助的作用。
而芋头的吃法很多。如洗净,上锅蒸熟,剥皮后蘸白糖,是经典吃法,也最为人所熟知。如今莆田餐馆里最常见的焖芋头、红烧糖芋头和“五谷丰登”中的清蒸芋头等最为常见,也是莆田的传统做法。现在许多家庭去菜馆吃饭时,也总喜欢点上芋头这道菜,一则容易唤起人们对往事的回忆,“饮水思源”;二则芋头的酥味令人百吃不厌,回味无穷;三则既经济又实惠,为大多数家庭所接受。
芋头还可炖肉。去好皮的芋头滚刀切,五花肉下锅炒至半熟,配上葱姜、八角、花椒,倒上切好的芋头翻炒片刻,再加开水,水量刚好和芋头齐平。中火炖至水干,出锅前撒上香菜。这道菜黏、滑、香,别有一番缠绵的滋味。
有关芋头的故事也颇多hellip;hellip;
据有关资料载,白石老人曾自述年幼家贫吃芋头的经历,满怀感慨,作诗一首:一丘香芋暮秋凉,当得贫家谷一仓。到老莫嫌风味薄,自煨牛粪火炉香。不难发现,芋头常成为老人笔下的一景一趣、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想来其中寄含着今日的欢欣和对往昔的感念吧。可见艺术与一个人的童年记忆、情感大有关系。还有汪曾祺的芋头画,题为:水乡赖此救荒。汪被誉为“最后的士大夫”,文艺得够呛,不仅文章漂亮,画也风神潇洒。大抵朴实的东西最经得起久远吧,芋头,这普普通通的吃食,也和地瓜、土豆等作物一样,是大地给予人类的恩物,也常为艺术家所喜爱。还有一则故事: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落魄时讨过一钵芋头汤,得以活命,视为天下美味,当上皇帝后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享受不尽,而最为思念的当数当年的芋头汤了,于是乃命厨师做来,端上来一尝却不复当年滋味。岂不知,此一时彼一时,随着厨师、手艺、时间、地点、环境和条件的变迁,已不是可以同日而语的事了。现在芋头还有一种做法,即海鲜芋头汤。葱姜爆锅,芋头切片下锅翻炒片刻,添上水烧开,七、八成熟时倒上花蛤,两三分钟花蛤即张开,再炖一小会儿即可。芋头极易入味,再配上泗粉、米粉或面条等,风味绝佳。如果当年的朱元璋能品尝到今天的海鲜芋头汤,更会意犹未尽,念念不忘。
在物欲横流的今天,又有多少人能像朴实的芋头一样保持一颗亘古不变的初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