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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端午节
【发布日期:2017-05-26】 【来源:本站】 【阅读:次】

□悬崖淡菊

喜欢木心的《从前慢》,在慵懒的时光中咀嚼生活,从前的一切都令后面的回忆愈发美好起来。从前好啊,日子慢到仿佛可以随时凝固,然后以琥珀的形式去追念。
我追念从前的端午,在蝉鸣清晰聒噪的初夏,每每一翻起,便搅乱了心湖。
从前的端午叫盼。端午是要穿新衣服的。家里姐妹多,等到爱美的情绪滋生时,我不免又有些失落,身为老二的我,是很少拥有新衣服的。春节时,得知裁缝师傅大剪刀下裁出的布料没我的份时,那种失望会过许久许久才会淡去。一到端午前夕,我就开始拐弯抹角地从大人那里探知新衣消息,可是等来的往往是一场场空。
十二岁那年端午,许是姐姐嫌衣服太小了,当她一脸不屑地将它扔给我时,我却如获至宝。的确良,白底,朵朵小蓝花笑盈盈地开着。于是,那年的端午,我也笑盈盈着。
端午在期盼新衣的同时,大伙也开始准备编蛋兜儿了。五颜六色的毛线被伙伴们带到学校里来了。这些毛线多是从大人的毛线团上剪下来的。一到课间时分,男孩子们就全去操场上“打打杀杀”了,教室里就成为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的世界。三五成群,两个一组,一个握住打成结的底端,一个在线上将相邻的两线打结,不断交错向上。阳光透过窗棂,逆光下伙伴们的剪影格外生动,飞舞的毛线带着冬季的温暖。从初夏一眼就望到了冬季,还有哪种活动能让季节不需要过渡就能闻到?从前的蛋兜儿编进了快乐。
从前的端午叫过。从小孩到大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奶奶早在端午前的一个月左右,就去自留地采艾草了,喜滋滋地采回来了,晒干了,于是空气中带着艾草香,仿佛端午一下子就来了似的。至今,奶奶还有这样的习惯,只是,那份期盼的感觉再也回不来了。
束腰的艾草在初四就插在门口辟邪了。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辟邪,等到知道时,已是学业负担的苦恼身了。
初五当日上午,大人最忙碌了,哪怕那些年在异乡。那年月的灶台充满了神秘色彩,端午节当天,母亲一早就将铁锅小心地从灶台上取下,锅口朝下,锄头一举,在锅背部一上一下来来回回,轻轻地刮去附在上面黑乎乎的锅灰。绕一圈过去,等“吱呀吱呀”的声音停止时,出现在你面前的就是干干净净的锅底了。“洗完澡”的锅,加上拉得呼呼响的风箱,煮满锅的“蛋草”其实是很快熟的。可是,那时的孩子嘴馋、心急,眼巴巴地盯着大人将洗干净的白的鸡蛋和青的鸭蛋小心地放进锅里,没等几下,就打开木锅盖看看。在大人的几次三番呵斥下,孩子们才悻悻然地站立一边。热气氤氲中,满屋子的“蛋草”香。
煮熟了的蛋穿上一身绿衣裳,和孩子们一样可爱。大人一捞起,我们就先敲开一个吃了,烫得直朝手指呵气。狼吞虎咽一番后,我们就赶紧装几个蛋于蛋兜儿中,还放上一两个桃子,挂在纽扣上,乐颠颠地找伙伴们去了。
我们在一起玩斗蛋的游戏。提着蛋兜儿,朝对方的蛋兜儿荡去,比比谁家的蛋不破。这个游戏是不分男孩女孩的,于是一连击败多人的男孩们,叫嚣乎东西,耀武扬威的。我一直疑心叫嚷嚷且斗志昂扬的他们是不是脸上点了雄黄的缘故而越战越勇?
粽子是有的,只不过不是家里人包的。尽管奶奶教我们的歌谣(初一糕,初二粽,初三螺,初四插艾草,初五吃面来)还在耳边回响,可是在忙着赚工分的大家庭里,是不去讲究糕啊、粽啊、螺啊这些费料费力气的活儿的。我想回忆的是少年时代在异乡的粽子。
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滋味是潜滋暗长的。当地人中与父亲关系较好的会早早地送来自家包的粽子。长长的、四角的,包着花生、蜜饯、五花肉等,挑逗着味蕾。于是那些平时被一些顽皮的当地小孩追赶欺负的气愤一下子烟消云散了。满齿生香中,家乡的面目模糊了,异乡的热情在小馋虫的作祟下清晰了。
清晰了的还有端午那日的赛龙舟。那里有条江,叫赛江。这条承载了太多快乐的江水,在端午的这一天,愈发沸腾起来。两岸站立的人群就如周密的《观潮》中所语,“虽席地不容间也”。声声喝彩中,渐渐地,我们长大了hellip;hellip;
那时端午的很多快乐,消失在无从拾掇的某年五月,从此就成为琥珀,成为沉香。其实,消失的不止是那些年的快乐端午,还有很多忘记了的人和事。在传统习俗的大门前,我们都是怎么了,以决绝的心情告别一场又一场仪式,以及仪式中拥有的温暖情怀,一扇一扇地关上门,然后,又在如牛反刍般地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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