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龙

教授可能有情人了。
发现这个秘密的是女儿。据女儿观察，教授最近的表现很古怪，总是用普通话自言自语，鬼鬼祟祟。女儿知道，教授是不会讲普通话的，讲了也是南腔北调。可有一天，她听见教授悄悄地朗诵情诗，朗朗上口，充满了激情。
女儿要和教授谈谈话了。
“爸，您不会是交了桃花运吧？”女儿盯着教授，“您要是敢背叛我妈，我就和您没完！”
教授淡然一笑，居然用普通话说：“先解决你的个人问题吧。啥时候，让我请同志们喝喜酒啊？”
女儿抱着胳膊说：“爸，您能不能不说普通话？您一讲普通话，我身上就起鸡皮疙瘩，浑身变冷，好冷好冷！”
教授笑道：“你说的不也是普通话吗？”教授说完，不再搭理女儿，夹起皮包，到学校去了。
教授的妻子回来了。女儿打量着母亲：“妈，您怎么越来越缺乏女人味了？”
妈妈瞪着眼睛问：“什么意思？我老了吗？”
女儿趴在妈妈的耳边，神秘地说：“不是我嫌您老了，是我爸嫌您老了！您发现没有，我爸最近变了。”
妈妈笑道：“他是变了，他正在一天天变老，变成老头儿了！”
女儿撒着娇说：“妈，我跟您说正事呢。您没看出来，我爸他最近改说普通话了！”
妈妈说：“我怎么没看出来？他这几天说的是普通话，吞吞吐吐，词不达意，故弄玄虚，阴阳怪气！”
女儿笑道：“妈，您可要坚强啊！我爸他开始用普通话朗诵情诗了。他的情人是谁呢？要不要我帮您破案？”
妈妈拍了女儿一巴掌：“去，没正形的！你爸是糟老头子了，谁会喜欢他？除了我收留他！”
女儿故作深刻地“嗷”了一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中午，教授回来了，一进门，就钻进了自己的卧室。不久，就传出低低的说话声。不用说，又开始朗诵情诗了。
女儿贴着门，侧耳倾听。果然，教授在朗诵情诗。女儿跑到厨房，在妈妈的耳畔低语：“报告，我爸他又开始朗诵情诗了！”
妈妈的脸色有些发白：“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他！”
开饭了，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前。教授拿起筷子，刚要夹菜，被妻子用筷子拦住了：“你用普通话念一声，你要吃什么菜？”
教授笑笑，拘谨地说：“白菜，baacute;i，cagrave;i。白菜的lsquo;掰rsquo;，白菜的lsquo;彩rsquo;。”
女儿大笑：“baacute;i，cagrave;i。白菜的lsquo;白rsquo;，白菜的lsquo;菜rsquo;！”
教授脸色通红：“知道我说不好普通话，还难为我！”
妻子不依不饶：“你把今天上午的活动，用普通话汇报一遍！否则，不许吃饭！”
教授自嘲地笑笑，用普通话说：“今天上午，我到教室，给学生上了一堂课，讲的是古典文学。然后，去教务处，填写了一张表格。然后，到河边朗诵了几首诗歌。然后，回家吃午饭。”教授一本正经地说着，佶屈聱牙，满头大汗。
妻子和女儿掩面大笑。妻子让女儿点评一下。女儿认真地说：“普通话说得还算标准，70分吧。扣30分，是因为有三处说得很不规范。lsquo;古典文学rsquo;不是lsquo;古店文学rsquo;；lsquo;表格rsquo;不是lsquo;标哥rsquo;；lsquo;朗诵rsquo;不是lsquo;浪熊rsquo;。”
教授面红耳赤地争辩着：“我再朗诵一段，你们听听！”说着，教授站起身子，挺着胸脯，朗诵起来：“啊，你是我的最爱，爱你爱到永远，爱你爱到梦里！海可枯，石可烂hellip;hellip;”
女儿鼓起掌来，开口称赞：“您朗诵情诗，抑扬顿挫，声情并茂，音色极其优美。普通话说得太标准了，字正腔圆啊！”
教授笑了，问妻子：“我可以吃饭了吧？”
妻子却板起面孔说：“不打自招。说，为什么心里一直想着她？”
女儿插了一句：“她是谁啊？”
妻子接过话说：“让他自己说。”
教授嘿嘿一笑：“她，不存在呀。”随即，话题一转：“学校要考普通话了，我必须得过关。过不了关，就当不成教授了。可我不会说普通话呀，那就刻苦地练习吧。奇怪的是，只有朗诵情诗的时候，我才能咬准每一个字！”
妻子哼了一声：“歪理。学校考核的时候，不会听你朗诵情诗的。”
女儿哈哈大笑。
后来，教授悄悄地告诉女儿：“自己心仪的人，只能在梦里。每次，我朗诵情诗的时候，都有这种感觉。找到了这种感觉，普通话就说得好，就激情澎湃。不然的话，就像嘴里嚼块塑料布，没一点味道。告诉你吧，年轻的时候，我写过许多情诗。”
女儿粲然一笑：“我知道了，您的情人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