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季
记忆恰似一望无垠的海滩,往事就是点缀在它上面的一枚枚五彩缤纷的贝壳。其中那枚最耀眼的贝壳上,雕刻着我对“三合士”的印记hellip;hellip;
记得那一年暑期末,我要去镇上念高中了,母亲拿着生产队发的《白糖证》,去村里的供销社买了白糖,之后又提着小麦到加工厂碾了面粉,准备制作“三合士”。我好奇地问母亲什么是“三合士”?她说这是莆仙一种传统食品,用面粉、白糖、花生油炒制而成,并说我身体正处在发育的阶段,不能饿着肚子hellip;hellip;望着母亲慈祥的脸庞,一股暖流涌遍了我的全身。
“三合士”制作工序开始了。母亲先将3斤面粉用布包裹放在锅中蒸。我问她为何不将面粉直接入锅炒?母亲说,按我说的做法热量会高出很多,可我年少,身火热,吃不了热量高的食品,而按她的做法就降低了它的热量。我听了,从心底里佩服母亲制作食品的技巧。
面粉在锅里大约蒸了20分钟,便熟了。放凉后,母亲让我用手揉碎,再加入一斤白糖,并把它搅拌均匀。
炒制时,母亲把一斤花生油倒入柴灶的大锅里,我先烧旺火。油至七分熟时,她把那加糖拌匀的面粉放入锅,让我降低火候,接着改烧小火。母亲用铲子不断地翻炒了大概10分钟,就叫我停火。她最后利用灶膛里的余热,继续搅拌着,直至锅里面粉的颜色变成均匀的黄色为止。此刻,一股股浓香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
完成制作后,母亲叫我品尝“三合士”解解馋。我舀了一勺放在嘴里,有一种酥酥的感觉,随后面粉在口中化开,满嘴香甜,此真乃家乡美食也!
“三合士”放凉后,母亲把它装在大玻璃罐中,说让我每周带一小瓶去学校当点心吃。我要她下地干活也带些去吃,可她坚决不同意。我知道,母亲是舍不得自己吃。
秋风一起,我便肩背温馨的行囊,手拎满满的母爱,来到锦江中学,开启了求学的新旅程。在寝室里,虽然我们来自四面八方,可住在一个“小家”里,温暖无比。
在那个年代,物资匮乏,生活艰辛,三餐吃得饱,就算不错了,更不用说有点心吃了。于是,我带来的“三合士”成了稀罕品,寝室里的同学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睡在我下铺的玉清,沉默寡言,面黄肌瘦。看他的衣食状况,似乎家境很不好。独处的时候,我问了他,他起先不愿意说,后来才告诉我,他自幼丧父,母亲种田。还说他母亲农闲期间只要退潮适时,就去靠岸的浅海里摸点小海产品,出售赚的钱供他念书及家用。我听了,对他深表同情。
每天晚自修后,我都请他一起吃“三合士”。他非常感激,并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那刻我想:比起他,我是多么幸福啊!
假日回家,我想和母亲说多带些“三合士”去学校,可我知道家里并不宽裕,供我念高中,母亲已经“捏紧”了家庭开支hellip;hellip;想到这里,我放弃了这一念头。母亲看我欲言又止,再三追问下,我才道出了事情的实情。母亲听了,眼里闪着爱怜的光。她对我说,玉清是个单亲家庭,很不幸,应该关爱他。她停顿了一会儿,略有所思地对我说,要继续请玉清一起吃点心,家里再“捏紧”点,就可多做些“三合士”了。
望着消瘦的母亲,我热泪盈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hellip;hellip;
到了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华夏大地,老百姓的生活水平逐步提高,“三合士”自然也成了农家普通的食品。
进入上世纪90年代,由于“三合士”的做法复杂,且物质生活日益丰富多彩,家家户户都不再制作它了,市面上也已经难以找到它的身影hellip;hellip;
浓香“三合士”,满满儿时味。它陪伴我们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它承载着数代故乡人的童年记忆,它见证了时代翻天覆地的巨变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