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明媚的春光,沐浴着和煦的春风,我来到了烈士陵园。望着宏伟高耸的革命烈士纪念碑,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是1967年清明节前夕的一天,我和老乡郑玉仁同学来到首都北京。当时,我俩突发奇想,想去拜访一下在京的莆田籍老干部。几经周折,我们来到了国务院参事室。办公室的一位女同志接待了我俩,我们对她说:“我们是福建莆田人,想拜访一下莆田籍的老干部陈国柱同志。”她拿出名单一查说:“我们这里没有叫陈国柱的。”后来我们想起了母校莆田二中(哲理中学)钟楼上的题字,想起了廖华这个名字,就对她说:“好像名叫廖华。”她看了看我们,说:“他们这些老同志除了学习、开会,一般都不在办公室。”后来她就帮我们联系预约,并让我们到他家里去拜访。我俩根据她提供的地址来到和平里,原煤炭设计院附近的一处住宅小区,陈老住的是二层靠东的一套房子。按响门铃后,开门的是陈老的夫人,他的夫人是典型的东北妇女,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待人非常热情。当时我俩穿着人字型拖鞋(俗称“华侨拖”),脚上很脏,我们只好把鞋脱了放在门外,光着脚进屋,她马上拿了两双干净的拖鞋让我俩换上。因为我俩脚上很脏,所以不愿意换上,她又怕我俩光脚着凉,一定要让我们换上,弄得我俩非常尴尬。陈老听到声音后,从书房走出来,笑着对他的夫人说:“看起来我们的小老乡也是农村的吧!”然后就招呼我俩坐在靠窗户的沙发上。他的夫人又忙着亲自为我们削苹果,这也是我俩第一次吃到苹果,觉得苹果又脆又甜,真好吃。陈老看我俩光着脚,就给我俩讲了他第一次穿鞋的故事。陈老老家是莆田九华山下坨村,属于山区,山村的人从小就光脚丫,只有上山才穿上草鞋,他第一次到城里读书时,他哥哥(名叫国桢)靠打工挣来的钱买了一双鞋送给他,他一直舍不得穿,在学校才偶尔穿一下,一出校门就光脚丫。年轻时思想简单,就是想让家乡的父老乡亲一年四季不再光脚丫,能穿上一双鞋,过上好日子……才走上革命道路的。没有想到解放这么多年了,家乡还有好多人穿不上鞋,他觉得非常痛心。
当我们称呼他为“老领导”时,他摆了摆手,谦虚地说:“不要称我‘老领导’,也不要叫我老主任,称我老师好了,其实我就是名教书匠。中学没有毕业我就下农村给农民讲课,大学毕业后又回母校哲理中学当老师。抗战时期到延安后,又在延安中央党校当过老师。解放后在福建教育厅、辽宁教育厅。后来周总理把我调到国务院参事室。在参事室也经常研究有关教育的课题,起草教育方面的文件……一生与教育结下了不解之缘。”
接着,他又给我们讲述了他的学生陈天章、陈兆芳等烈士的事迹,并说道:“他们年纪轻轻就壮烈牺牲了,从来没有想着将来能当官……”说到他自己,他说:“我19岁投笔从戎,参加民军,投入反对北洋军阀的斗争,1925年入党,闹过学潮,搞过农会,从事过工人运动。从莆田到厦门、广州、延安、上海、北京……组织需要我到哪里,就无条件服从,哪里想到过要当什么官,更没有考虑过职务的高低……现在在国务院参事室,为了不给周总理添麻烦,所以暂时赋闲在家,不去坐班,有事则参,无事则闲。乘此空闲,在家里整理一些资料和诗稿。”说完,他让夫人从书房里拿出他整理的一大堆诗稿。记得书名是《碧血丹心》。我们说莆仙戏有演过《碧血丹心》这个剧目,当时学校还组织我们去观看。他笑着说,前几年回莆田时看过排练,剧目就是他当时题写的。我们说:“当时你回母校时,我们还列队欢迎您呢!”他笑着说:“那我们不但是老校友了,还是老相识了,今后得多来家串门啰!”
最后他还朗诵了“地瘠栽松柏,家贫子读书”的诗句,并说:“咱们莆田农村,生活还很苦,能读大学不容易,学生的任务就是读书,不要跟风。”并和我们谈了他对当时形势的一些看法。记得他当时还说道:“我们参事的职责就像古代的言官,要敢讲真话,参事室是由周总理直接领导,只对人民和事实负责……”
临走时,他还特地让夫人联系了煤炭设计院接待站,让我们住下。
临出门的握手,也许就是最后的告别。后来再也没有机会去陈老家串门了,他于1969年在北京病逝。
“闻说城南遗迹在,还留碧血染青榕”,临走时,他曾让我俩了解一下家乡莆田的古谯楼、哲理中学钟楼等一些历史古迹的相关信息。后来,朋友们在一起谈论闽中革命史时,有的人认为陈老是位革命家,但我认为他更像学者,或诚如他所说的是一位老师。(郑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