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娘爱状元红
——古代荔枝品名纵谈（二）

古代荔枝品名，以姓氏命名者甚多。蔡谱中陈紫、方家红、江家绿、游家紫、小陈紫、宋公荔、兰家红、周家红、何家红等品，均是以树家姓氏命名的。据《八闽通志》，漳州亦有陈家虎、陈红、余家绿等名品。值得注意的是，不少树家为仕宦门第。据北宋熙年间福州的曾巩《荔枝录》：陈紫，出兴化军秘书省著作郎陈琦家；方家红，出兴化军尚书屯田郎中方蓁家；宋公荔枝，树主宋诚，子孙皆仕宦。兰家红，兰氏两兄弟，兰圭为太常博士，兰丞为都官员外郎；何家红，何氏世为牙校（武官）；将军荔枝，五代时为此官者种之，后人以其官号其树，而失其姓名之传，出福州。据《八闽通志》，泉州亦有名为大将军荔枝，宋代崇安人叶廷尝植诸品于圃，王十朋有诗云：“别有深红宿群品，郡人呼作大将军。”叶为政和进士，因与秦桧忤，以左朝议大夫出知泉州。此品是否引自福州的将军荔枝，待考。据《八闽通志》、《仙溪志》，兴化府亦有以官职号荔者，如状元红、玉堂红、郎官红等。状元红系状元徐铎把家乡“延寿红”品种，传给仙游枫亭亲家、武状元薛奕，故名“状元红”。“玉堂”为翰林别称，其树仅存一株，在蔡襄宅，又名蔡宅红。据清代广东鹤山人吴应逵《岭南荔枝谱》，增城一带遍植名为“尚书怀”的良种。据传是增城人湛若水从仙游“怀核以归”。 清代琼州、肇庆府教授、广东南海人谭莹《岭南荔枝词》，有“岭南亦有枫亭种，道是尚书旧日怀”句，并注“湛文简公昔从枫亭怀核以归，所谓尚书怀也”。湛为明弘治进士，官至南京礼、吏、兵三部尚书，故名“尚书怀”，亦属以官职命名。此外，有官府种植而不以官命名者。北宋福州人余深，诌附蔡京，结为死党，引为门下侍郎，拜太宰。蔡京奸谋诡计，得助于余深甚多，后为言者累章弹劾，惧而请致仕。陆游《老学庵笔记》称：“余深罢相，居福州，第中有荔枝，初实绝大而美，名曰“亮功红”。亮功者，（余）深家御书阁名也。靖康中，深谪建昌军（今江西南城），既行，荔枝不复实。明年，深归，荔枝复如故，乃知世间富贵人，皆有阴相之者”。歇枝乃荔树结果的常见现象，与余深宦场起落冷暖，实属巧合，人们视之为富贵人阴阳之兆，反映对佞臣的惩罚报应心理。徐【火勃】，《荔枝谱》中，还有号为“张官人”多品种，。

有趣的是，岭南更有直接以种树人姓名命名的品种。端溪水坑村有黑壳小荔，肉白微黄，作玫瑰花香，仅有一株，生于石台，树主谭世祥，故名“石台谭世祥”。还有以供种、移种人命名的，如顺德有荔枝名“黎仲赐”，因土人得种于黎氏而嘉其称。又有荔枝名“周绍玉”，相传周宦于闽，移种归植而名之，与“尚书怀”可谓异曲同工。进一步证实，岭南一些荔枝名品，是从闽中仙游等地引种归植的。《八闽通志》泉州府荔枝名录中，有名“杨师姑”者，特注明该品多焦核。与“张官人”同属以职业敬称而命名。

荔枝除以树家姓氏命名外，还有以噉荔者取名的。如蔡谱所录“十八娘荔枝”。蔡公称：俚传闽王选王氏有女第十八，好噉此品，因而得名。其冢在城东报国院，冢旁犹有此树。而清乾隆《仙游县志》则称：十八娘乃枫亭人陈洪进之女陈玑，排行第十八。陈玑手植荔枝，至今称为“十八娘”，香味尤绝。《枫亭志》亦称：宋南康郡王陈洪进女陈玑，鬻金钗购地助民开渠，于渠旁植荔，因民感其德，呼渠为“金钗渠”，所生荔枝为“十八娘荔枝”。蔡公《荔枝谱》评介该品时首言：“十八娘荔枝，色深红而细长，时人以少女比之”。蔡作为仙游枫亭人，对仙邑方志陈玑故事，当有所见闻，而未加采用，却取“闽王十八女”之说，并以“俚传”书其后，可见，蔡公对“俚传”故事，并未轻易附会，似乎而更倾向于“时人以少女比之”之说。曾巩《荔枝录》亦称：“或云谓物之美少者为十八娘，闽人语”。由此看来，十八娘荔枝之品名，不过是闽人（福州人），对其果色深红、果形细长、形色兼胜的美誉而己，如同十八芳龄的苗条红衣少女一样，令人赏心悦目。俚传之说，往往是文人墨客附会历史、借物寄情的一种手法。明代泉州人吴载鳌《荔枝记》，涉及荔枝品种三十二品，多与蔡谱同，记及十八娘荔枝时云：“噫！使娘子而似荔枝，则谓荔枝之花可也；使荔枝而托十八娘以传，则真可无负荔枝也。”看来，古人早已懂得“文化搭台，荔枝唱戏”了。 （阮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