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双髻红绣鞋
——古代荔枝品名纵谈（三）

天下荔枝，果形多为扁圆。异形诡状者，各地亦不少见。确如蔡襄挚友欧阳修题《荔枝谱》所云：“千姿万态，各极其巧，以成其形，可谓任之自然矣”。蔡襄《荔枝谱》中之牛心，长二寸余，状如牛心；蚶壳，壳为深渠。如瓦屋焉；龙牙，长三四寸，弯曲如瓜牙；真珠，果瓤圆白如珠。一些则以果穗形状论之，如蒲桃（葡萄）荔枝，一穗至一二百颗，附枝而生。如此等等，均是以果实形状命名。还有以果核形状命名，如丁香荔枝，核小如钉状，似丁香而名之。总的说来，其命名，状形画相，无不惟妙惟悄。既便于食客辨识品种，又浮想联翩，增添品荔之趣。继《蔡谱》之后，诸家荔枝谱所录异形荔枝品种，更多更奇。姑细分为以下几类：
一是形状如动植物者。明代徐火勃 《荔枝谱》（下称《徐谱》）载，福州有驼蹄、龙牙、松柏蕾（皮厚而粗，大如松子）；牛胆（果极大，一握仅三四枚）、鸡肝（果扁、色红、无核）。还有鸡引子（一朵数十枚，大小错出，大者核小，小者无核。《八闽通志》称为“鸡母引鸡子”。又有称为“鸡抱子”，生动、通俗。有诗云：“大如琥珀小如珠，大小相仿连一蒂俱。 ”）清代陈鼎《荔枝谱》（下称《陈谱》）载，四川有马蹄金（上小下大如马足，皮如金色）。未入谱者有猫儿眼、狮子鼻等。明邓道协《荔枝谱》（下称《邓谱》）载，漳州有陈家虎皮斑。清吴应逵《岭南荔枝谱》（下称《吴谱》)载，广东番禺有马口铃（状如玉兰之蕾，触壳即爆开成两）、犀角子（本丰而末锐，似犀角之倒垂，其核亦然，宛然小犀角也，虽万颗而无稍异者）、苎麻子（阔膊扁身，如苎麻结子，状如小荷包）、鹧鸪斑。明代著名诗画家徐渭，尝食名为“虎眼荔枝”而作诗。北宋郑熊《广中荔枝谱》（下称《郑谱》）乃已知古代最早一部荔谱，惜已失传。南宋吴曾笔记《能改斋漫录》保存《郑谱》所录二十二种荔枝品名。其中丁香荔枝（以其核似）、红罗荔枝（其纹如罗）、牂牁荔枝（形似牂牁帽）、僧耆头荔枝（皮皱坚，如僧耆国人首发）、蒺藜荔枝（皮上皱纹尖如蒺藜）、松子荔枝（像其形也）、蛇皮荔枝（纹如蛇皮）等，均是以荔实形状命名的。
二是形状如食品者。《徐谱》载福州有金棕（上锐上方似粽子，色深红），馒头（大如馒头），蜜丸(味甘肉厚，俗呼肉丸），鹅卵（皮光无刺），鹊卵（皮薄实圆，斑如鹊卵）；泉州有鳖卵（大如鳖卵，核如米粒）等品。《陈谱》载:“泉州产荔名长生枣，上下状锐如枣状，皮色黑紫，肉如黄金，味甘香，每株止结八十枚。初，主人怪之，不敢食，有道士从终南来，见之曰：“此神仙长生枣也，食之可辟谷”。令家人各食三枚，皆七日不饥。每岁结实如前数，主人恶其获息寡，尽伐之易植他荔，此种遂绝。
三是形状如日用品者。《徐谱》载，福州有磨盘荔枝，大如鸡子，近蒂处甚平（《吴谱》称岭南亦有同名为磨盘者）；金钟荔枝，形如钟，色如朱砂；将军帽（实如松蕾）。兴化府有星垂荔枝，果实如鸭卵，为荔之最大者，俗呼“秤锤”。出莆田兴塘村，树大七八围，腹可容五六人，盘根如山，盖数千年之物。泉州有椰钟，果实类似秤锤。漳州府有绿罗袍、冰团。
不少荔枝以珍宝饰品命名。 如《蔡谱》之钗头（颗红而小，可间妇人女子簪翘之侧，故特贵之）、真珠（剖之纯瓤，圆白如珠，荔枝之小者止于此）；《徐谱》载福州之绿珠（绿皮、无核），红绣鞋（实小而尖，形如角黍）；《邓谱》载闽之金盏、银盘；兴化之皱玉；《陈谱》、《吴谱》载广东潮阳之水晶球，白花、白壳、白肉、白核、而浆如血，味甘而香；《吴谱》载广东惠州之骊珠、香山之玉荷包，嘉应州之珊瑚坠，以及凝冰子（以日照之，内外洞彻，微核在中，半明半灭）、丁香结、夜光珠、猫儿眼、明月珠等异品。
四是形状如人者。即以拟人手法命名。《蔡谱》之十八娘荔枝，因其色深红而细长，故时人以美少女比之。《徐谱》泉州品之绿衣郎，乃因其皮绿如瓜皮；将军帽则因实如松蕾。《陈谱》载福州之玉带束佳人荔枝，上下俱红，中一道白如雪若带状，又名美人腰带红；四川眉州之并头欢，开并蒂花，结并头果，一囊双核，色紫、味甘、皮香，为（四）川中绝品；广东佛山之妃子笑，大如鹅卵，其甘如蜜，其臭〔味〕如兰，浆滑如乳，啖之能除口气，使齿牙留香经宿，令妃子见之而笑也。《吴谱》载广东增城之兴化十八娘，惠州之大小将军（荔实最大，核亦大）；东莞之公孙（每蒂一大一小）；公领孙（每一大者有十余小者环之，其色红绿各半，味亦美），丫髻（形最小，生皆开蒂，故名），以及孩儿拳等异品。《吴谱》评岭南荔枝名品时称，“水晶丸肌体丰艳，桂味则如淡扫蛾眉，要皆绝世佳人也。”亦拟人笔法也。
上述荔枝品名，主要是以荔枝单个果实形状命名的。少数则以朵（穗）形态论之，如蒲桃荔枝、公领孙、鸡母引鸡子之类。丁香荔枝则是以果核如丁香命名。还有以荔树结果状态命名的。如《陈谱》载广东顺德之“骊项珠”荔枝，果实圆大而色如血，如传说骊龙颔下之珠。每成熟时，一叶数果不见叶，但见朱实垂垂，望之如锦覆枝头，灿烂夺目；清远之“珊瑚树”荔枝，每至熟时，叶俱脱，望之如数仞珊瑚，甚为壮观。此外，还有一树多果形的奇异荔品。据《八闽通志》，福州灵由里田间，有名为星球红荔枝，枝条生叶大三倍，果实色红而不绛，蒂根于脐，锐者如瓜，扁者如桔，园者如鸡子，颀者如皂荚，形殊状诡。核皆如丁香，亦有无核者，食之甘脆而有韵，号为神品。（阮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