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明朝时候,莆田城里后塘前埭郑家,一个野公子,排行第五,人称五哥。此生聪明绝等,“设毒(亵渎)人无救”。伊厝阿舅陈经邦,朝廷官居礼部尚书,又是当朝国师;岳丈名康大和,官居工部侍郎。因此,伊恃才傲世,什么人都无放在眼里。平日间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一腹里只想捉弄别人,惹事生非,从中取乐。达个人卜给嘻,都叫他“小五哥”;给设毒的人,心肝里敢怒而不敢言,都想寻机会报复伊。
且说许一年六月廿六,城外护城河邦尾沟举行爬龙船比赛。几十只龙船争夺锦标,四方围人众都跑来看。邦尾沟岑,人海人山,“挤都亻不崩”。小五哥是个亻不安分的公子,哪里肯放过这一个看闹热的机会?伊请了一顶轿,叫轿夫扛着去看爬龙船。
轿夫扛着小五哥,在人群中穿来穿去。达个人看见小五哥坐轿来了,哉晓伊是不好搭的,就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小五哥看见大家如此避开,明白这是自己威严,就更加无所顾忌起来。他吩咐轿夫,尽管横穿直撞:“龙船爬到东,轿就扛到东;龙船爬到西,轿就扛到西”。龙船爬慢的时候,伊叫轿夫扛慢“滴涓”;龙船爬快的时候,伊即押轿夫扛伊跑起来。两个轿夫汗流“油穗”,上气不接之下气;小五哥在轿里扇“叶叶”,脚那抖;目“思思”,嘴那嘻,好命极了。
过了许久,轿夫实在“打限”不带,要求将轿放落地下,歇少停儿。小五哥目珠滚、面放“次”,大声说:“不许放落!我看刚lsquo;新色rsquo;,你们即想要偷懒?”轿夫无法,只好扛许轿,跟龙船跑来跑去。过了半年时辰,伊两人觉得口干脚软,说要歇轿喝水。小五哥听了更加冲狂,大骂轿夫:“你们今是lsquo;卜持rsquo;工钱还亻不持?五爷我今天想lsquo;搭聊rsquo;给过瘾,龙船爬未然歇,轿都不许着!”轿夫说:“许还得等多久都亻不哉,我们怎生会打限?”小五哥说:“你们卜持工钱,就得听我五爷吩咐。给你们说:就是我睏了,轿也不许着地!赚我的钱,无lsquo;许果rsquo;容易!”
这时正是中午时,日头连天毒,晒得双边沟看闹热的人几乎要“火烟”起来。两个轿夫扛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伊们腹肚里恨得要死,但是惊工钱给赖去,只好忍气吞声,冒着暑热,头皮张硬,扛着五哥,在沟岑头跑东跑西。
轿夫一边扛轿,一边打算:“这个野公子,心肝实在毒。今天一定得想个好办法,lsquo;默弄rsquo;伊转!”
坐在轿里的小五哥,起头嘴里话说无歇,忽时对沟里龙船大喊大叫,忽时对后生婶娘品头评脚,嘻嘻哈哈,涎沫乱喷。后尾,大概是因为天时热,无多久伊就有些累了,不知不觉歪倒轿里,打盹起来。轿夫问了几句,无听闻应声,哉晓伊已经目困落眠了。二个人暗暗欢喜,就赶紧将轿扛到一坎大粪池边,轿扛架在粪池兜墙上,然后轻手轻脚走到树下,衫解开,笠作扇,悠然自得地看着沟里比赛的龙船hellip;hellip;
热天的粪池,中午时的日头,曝得臭气冲天,许个味素,简直会“口杀”得人五脏六腑都翻起来,“厚口厄吐”;粪池里胡蝇特别多,这时候都飞起来,在小五哥面上“口慈”来“口慈”去。小五哥厄怎生睡得安稳?无多久就醒起来。睁开眼睛一看,发觉自己被架在粪池兜顶,两个轿夫不知跑到哪里去,不觉火 “碰碰着”,想到爬下轿,看下底粪池里屎满满,又惊给落下,扌连啊一身臭蛮蛮hellip;hellip;正是:无法可想,敢怒而不敢言!
小五哥原来想设毒轿夫,想不到反被轿夫戏弄。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腹里一急,就大声喊起来。许边树下,轿夫听闻小五哥喊得像驴叫,暗暗好笑,只当无听闻,放伊许给“煞”,仍然在树下叶扇看爬龙船hellip;hellip;
大约又过了一二个时辰,爬龙船比赛了啦,轿夫才慢慢地走回头。这时候,小五哥已经给屎尿的臭气“口杀”得快昏了,像一只有猪瘟病的大猪,倒在轿里,一动不动,只有鼻孔里微微喘着hellip;hellip;
轿夫慢吞吞地将轿从粪池兜墙顶扛起来,问小五哥说:“五爷啊,今这轿可以着地了吗?”
“可以可以,厄紧放下,厄紧放下!”小五哥气得颤呀颤,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垂好糜股回轿夫话。
沟岑看爬龙船的人看见了,达个人都嘻起来,齐齐拍手称快。
小五哥一向捉弄别人,这回却狼狈不堪hellip;hellip;(黄秀峰)
注:文中部分词句为莆仙话直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