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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一座古老村庄的壮丽史诗(上)
【发布日期:2016-10-18】 【来源:本站】 【阅读:次】

□林春荣


打开莆田地图,我很快地在一条浅蓝色的木兰溪畔,寻找到江东村的位置,这个溪段的木兰溪显得宽阔,或已近入海口。兴化湾就在江东村的邻村海滨村边,它已经不单是一个地理意义上的海湾。对于世世代代的莆田人来说,兴化湾也具有人文上的涵义,它代表着我们心中一段永恒的历史记忆,也蕴藏着天下莆田人千丝万缕的乡愁、魂牵梦萦的眺望方向。
江东,只是现在的一个地名。黄石镇江东村,在久远的一些县志上,江东的地名变换了许多,它的范围却缩小了很多。唐朝时江东原名叫东华,那时候的东华,包括桥兜、龙华、林墩、江东、华东、华堤、华中。大约在宋嘉祐八年(1063),江东属感德乡连江里。明正统十三年(1448),东华已划分为宁海、林墩、港东、东华,港东即江东,应该是现在江东的大部范围。清康熙十八年(1661),在这几个村的范围内,又增加了一个村:龙宫。龙宫应是龙华的前名。江东的前世今生,或许已梳理得差不多,我们已在历史的坐标中找到江东的地理定位。
《莆田县志》上的二行文字,为我开启了一扇走进江东的文化之门,从这扇门进去,甚至可以发现莆田人身上那种遮掩不止的性格特质。
唐天宝十五年(756)七月,安禄山陷长安,江采苹(梅妃)死难,里人在连江里东华村建浦口宫祀之。
正是这两行文字,把那个安史之乱的特定历史时期,所发生的一件大事,与一个莆田女人连在一起,连在一段烽烟四起的岁月里。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不仅埋葬了江梅妃这位志洁高尚的莆田女人,同样也埋葬了那个美丽了整个大唐帝国的杨贵妃。尽管两个人葬身之处相隔千里,一个是在上阳宫那口清澈的古井里,一个是叫马嵬坡的歪梨树上。这段本可以避免的战争,也埋葬了数十万老百姓的性命,还埋葬了一个帝国的强盛与繁荣,一个卓越的政治王朝由盛转衰,走向没落,走向藩镇割据,走向四分五裂。
那年七月,东华父老乡亲一定悲恸不已,年仅三十四岁的江采苹葬身于一场烽火连年的战乱之中。乡亲们不约而同地走向村的中央,以纯洁而又热忱的心灵之约,一砖一瓦地筑建起浦口宫,筑起老百姓心中的宫殿。
对于江东这座和我的故乡只有一水之隔的村庄,我只是异乡人,这里没有我的老屋、我的家,也没有我的亲人。但此时的东华,就是一个辽阔的莆田,我们都是东华人,我们都是莆田人,因为江采苹用她的气节完成了一个女人对丈夫、对人民、对故乡、对国家的崇高记忆。千百年来,正是像江采苹这样高风亮节的莆田母亲,养育一代又一代铁骨铮铮的莆田男儿,在每一次民族危亡之际,敢于挺身而出,共赴国难,用无穷无尽的生命和热血,书写着一卷卷泣惊鬼神的英雄史诗。宋室靖康之难,李富和他的三千莆田儿男,自备粮饷与军械,渡船北上,义无反顾地踏上阻击金兵南下的铁蹄。宋末元初,陈文龙、陈瓒前仆后继,以“血流有声”的慷慨,与强大的元兵展开一场又一场殊死博斗。南下的征途,还有无数陌生的莆田男儿,客死他乡,两广与海南的地域埋葬多少的壮志未酬,崖山之难,淹没了多少莆仙方言。嘉靖年间的抗倭大戏,一幕又一幕拼死抗击,血染了莆田大地上的每一寸土地,血染了莆阳大地上每一个家门、每一对春联上的鲜红、每一个大年初四的夜空。明末清初,又一场民族劫难,无数手拿着诗书的文人志士,却站在抗清的最前列,兴化府城几易其手,城毁人亡,仍不改士大夫的本色,矢志不移地反抗,直至辛亥年的揭竿而起。八年抗战,上千莆田男儿浴血疆场,马革裹尸,用生命为伟大的民族奠基献礼。
感谢江采苹,你用千年的时间所打造的几根莆田人的脊骨,顶天立地,支撑起一个时代信仰的天空。千年之外,我依然听见你的呼吁,那样惊天动地,那样义正词严,那样让一切苟且者的生命失去声音,失去价值。
感谢江采苹,你用莆仙戏台上的大鼓呯呯当当地擂响了莆田男人的血性与胆魄,贯穿着千年百年绵延不断的血脉。千年之外,我依然看见你奋然跃起的身影,瞬间沉淀了一个时代的情操,月光处,你留下的纱巾一直在我的梦乡飘动,很美很美hellip;hellip;

七月的阳光如期而至,轻轻地打开了浦口宫那扇厚厚的大门,寂静的大殿内,香烟飘绕,弥漫着祥和安宁的气息。
在三百年的大宋王朝,浦口宫以其气势磅礴的建筑群、独具一格的民间民俗、绵延不息的烛火香烟,成为莆阳第一宫,成为保佑莆阳大地风调雨顺的圣灵之神,成为保佑莆田人民安居乐业的万灵神祇。在江东村乡亲虔诚的祭祀与纪念中,江梅妃身上那些优异卓越的品质、舍生取义的精神、国泰民安的理想一直在历史上流淌,一直在民俗里鲜活地保存着。
江东,当我再一次以文化的名义,去寻找她的历史、她昔日美丽的时光,恍惚间,我寻到了一座座古风荡漾的建筑物,那些历经千年风雨的墙体、门头石、柱石、础石,古旧得让人心疼,精美得让人惊喜,安静得让人沉思。整个江东村,只剩下二座曾在文化档案上记录过的书院,一座荒废多年,只看见残垣断壁,杂草丛生,一片凄然;另一座已被异地重建,几乎找不到原来的物件,连门前石、础石也没有保存下来,已经寻不到书院一点点的文化痕迹。三座吴氏祠堂,一座祁氏祠堂,一座郑氏祠堂,仍以其古老沧桑的建筑形态,呈现在我们的面前。尤其那座吴氏宗祠仍保存着非常完好的建筑,门楼、外墙、廊庑、石阶、门廊,没有残缺,没有塌陷,尽管有些破旧,门楼上那些木质的门板、木梁早已失去了原来的木色,剩下灰黑的表象,宽阔的主殿还算得上整洁、完好,祭台上的历代吴氏名人都以肖像的方式保存在正中央。开莆始祖吴祭,南宋端平二年(1235)状元吴叔告,官至大理少卿,正四品,也是挂在最中间的位置,可以确认吴氏家族这一脉的渊源。
浦口宫的历史上有一行文字曾记录着一件大事:宋翰林院学士吴孟慈等人重修浦口宫。三百年两宋时间,那些功成名就的江东学子,一定能珍藏着故土、乡亲、老家、浦口宫,一定有一缕氤氲在心间的乡情,一定保存着孩提时在浦口宫门里门外游玩的记忆,一定听过那些关于江采苹的久远而又亲切的故事。在那漫长的时间里,肯定有衣锦还乡的学子们倡议重修浦口宫,一代又一代的江东人以保护心灵家园的方式、力度,保护着浦口宫的灯火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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