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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一座古老村庄的壮丽史诗(中)
【发布日期:2016-10-25】 【来源:本站】 【阅读:次】

□林春荣

穿行在江东的每一个角落,不仅可以看见古民祠、古祠堂、寺庙宫观,而且随处可见水波荡漾的河沟。在河沟之上的石桥,或宽敞,或狭窄,纵横交错,密布在江东三千五百多亩的土地上。面对千亩水域、十里水乡的水上村庄,我的心灵就像一条逆流的水鱼,去寻找水乡的往事,去解答水乡如水般清澈的谜底。
江东十里水乡的源头,是宋元丰年间的李宏筑木兰陂。为了解决筑坝拦水、围堰导流的问题,李宏动员三余、七朱、陈、林、吴、顾十四家,慷慨献地割田,开挖九条大河沟,九十九条小河沟互相连接、交叉,并在南洋海堤筑建五个闸门,形成南洋平原上非常发达的水系。如此密集的河网,成为非常科学的泄洪通道,也是枯水期庞大的“水缸”,可以保证十万亩的水田旱涝保收。
走在江东河的岸边,不时还会发现浅浅的渡口,五、六级石阶伸入水中,青苔爬满了条石,变化成一层深深的绿。几只木船停泊在岸边,江东河安静得像一个江东老人,若无其事地坐卧在村庄的内心,听九百多年的风云变幻,观九百多年的沧海桑田。九百多年了,江东河作为九大河沟之一,在泄洪、蓄水等方面发挥了重大的作用,保证着江东村的河清海晏,保证了这一方水田五谷丰登。
江东闸门或许已重修了多次,那座九百多年的闸门或已消失在历史的深处,无迹可寻。木兰溪、江东河、江东闸门和几条纵横的河沟构成了一座千年村庄的无限风光,夯实了一个江南鱼米之乡的文化底蕴,无论哪一个时令,你的目光一定会拍摄目不暇接的文化镜头。

1368年的春节,江东村开启了一个举世无双的信仰习俗,欢度春节,欢度改朝换代的喜悦。正月初三夜晚,浦口宫张灯结彩、灯火辉煌,数千张被快乐感染的面孔,像千百朵盛开的红梅,在浦口宫门里门外晃动着。笑声、鞭炮声汇成一条声音的河流,在村庄的每一个角落流动。
修葺一新的书院,又闻到一丝丝熟悉的墨香,暖暖的阳光照亮了每一张干净的书桌,江东子弟又拾起书本,拾起读书、科举、进仕的梦想,以书籍为阶梯,以文章为引领,以百倍的毅力去题写锦绣文章,去攀龙折桂,光宗耀祖。在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秀才、举人、进士,是每一个青年梦寐以求的向往,是整个社会主流的价值观,是实现人生价值的表现,更是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标杆。当我们读起那篇《范进中举》,为范进中举后的痴狂而啼笑皆非时,其实,冷静思考后,这也是无可厚非的社会现象。
江东村在明王朝光辉的岁月里,一直以亮丽的人文成就书写着一个村庄光荣的历史。吴氏、祁氏、郑氏等各个家族都有不少的子弟,考秀才、中举人、擢进士,近百个文化人以其锦绣文章改写着自己的命运、家族的命运,也改写江东村厚重的人文历史。
一场莆田历史上空前绝后的战争,改变了莆田人的风俗习惯,也改变江东村的文化记忆。在这场关乎国家命运、家族安危、故乡安康的抗倭战争中,江东人义无反顾地走上战场,与倭寇进行殊死战斗,江东村也成为敌我双方的主战场之一。一场关于战争血与火的故事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明嘉靖四十年(1561)的秋天,倭寇疯狂地捣毁了东甲海堤,让滚滚的潮水淹没了肥沃的南洋平原,即将收割的稻谷、即将收网的鲫鱼、即将采摘的龙眼,全部化为乌有,化为奔涌的泪水。倭寇疯狂的扫荡遭遇到了黄石乡亲的激烈抵抗,各村的老百姓鸣锣示警,并利用熟悉的地形、纵横的河沟御敌于村庄之外,逼迫倭寇蜷缩在林墩这个狭窄的地方,严防死守的乡亲们避免了一场天大的灾难。
从浙江奔驰而来的戚家军,并没有立即赶来,而是驻扎在三十里之外的迎仙寨,故意畏敌不前,倭寇放松了警惕,日夜笙歌。是夜,戚继光命令将士兵分五路,从宁海桥、西洪、清浦、井埔、东华田埂小路合围进击。凌晨三点,喊杀声惊天动地,火光冲天,戚家军个个奋勇争先,用长剑、长戟刺杀倭贼,一时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四千倭寇几乎被全歼,只剩下一小部分倭首乘乱渡船逃窜。戚家军入莆打响的林墩大捷,极大地鼓舞了莆田人的士气,他们同仇敌忾,谱写了一曲气吞山河的凯歌。
明代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宗教改革家、“三一教”创立者林龙江先生有感于戚继光杰出的军事才华和戚家军的英勇杀敌,买地十几亩,捐建戚公祠。生祠,是封建社会对人最高层次的崇祀,林龙江正是以这样虔诚而又热烈的民间仪式,表达了对戚继光的无限敬仰,让英雄的壮举万古流芳。
戚公祠、林墩古战场、宁海桥、宁海渡、东上祠,遍布在江东村的每一座建筑物都是一部抗击外来侵略的英雄史诗、一个伟大的历史见证。江东村是英雄之村,也是埋葬倭贼的战场。或许这里的每一条河沟都是阻击倭寇的生死线,都奔流着英雄人民的壮烈与勇敢;或许这里的每一条田埂都是从黑夜伸向黎明,都曾经奔腾着一首正义的民族之歌。
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春天的某一个黄昏,数以万计的倭寇分乘着百来艘船只,如乌鸦般压向兴化湾,向木兰溪入海口驶去。正在西成寺枕戈待旦的兴化府总兵孔兆熙一如往日的警觉,立即启动迎敌方案,传令一千二百名水兵,从宁海渡启航,义无反顾地冲锋陷阵。
1562年的兴化湾,莆田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海战,冷兵器时代的布阵与破阵在此激烈地展开。尽管孔兆熙英勇善战,一千二百名水兵个个奋勇当先。数十倍的倭寇也是海上悍匪,绝不是偷鸡摸狗之辈。孔兆熙布下十四个战阵,阻击,也打得倭寇损兵折将。但敌我双方的力量太悬殊了,夜幕也无法帮助孔兆熙的孤军奋战,次日凌晨,孔兆熙壮志未酬,牺牲在兴化湾上。
相传孔兆熙遗体仰面向上,怒目相向,漂浮在木兰溪江东溪面上,江东渔民打捞时,他的手上还紧握着一把带血的长剑,咸涩的海水未能洗去血的鲜红,也不能让他的手松动,仿佛还在奋力拼杀,还在运筹帷幄。孔兆熙慷慨赴死的壮举,深深地感动了在场的江东乡亲们,他们轻轻地抬起英雄不屈的躯体,就在岸的附近,一块干净的水洲上,为英雄垒起头颅般坚强的坟墓,并为他的墓庐命名为飞燕府。乡亲们深深地相信,孔将军就是暴风雨中的海燕,迎着暴风骤雨,迎着雷电雾霭,为守卫一寸国土,捐躯报国。
在西成寺的东面,乡亲们又建了一座坐北朝南的飞燕府。一个村庄两座飞燕府,江东人用这样特别的方式隆重地纪念他们心中的民族英雄。四百五十多年了,这香炉上的烟从没有断燃过,每一圈氤氲的蓝烟就是一个天地之间的感叹号,久久地盘旋在乡亲们的心空;四百五十多年了,这供桌上点燃的一对烛火从没有熄灭过,正是这点点的火光照亮了人与“神”之间神圣的对话,照亮了平凡与伟大之间长长的距离。“黑大人”孔兆熙已不是一个遥远的异乡人,他也是江东人,也是莆田人,他用生命守望的这一方水土,风平浪静,四季平安,并在此后的岁月里,续写着莆田人重重叠叠的传奇。
江东,在历史不经意的一个岔口,成为英雄的诞生地,成为一个地域人群战斗的出发地。
明万历四年(1576),浦口宫进行大规模的修葺,那些在嘉靖年间被毁坏的物件,一一得到修复,照墙也重新堆砌起来,乡亲们用最初的善良、勤劳、虔诚让浦口宫恢复昔日的巍峨气势,让每一天的心灵之烛,点亮浦口宫的光明,点亮整个村庄美好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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