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整理旧信,翻出一封叶公圣陶先生的信,使我感慨难抑。叶公圣陶已是古人,但重读旧信,体味信中流淌的人文关怀和高古之风,依然馨香氤氲,可贵可佩hellip;hellip;
事情的缘由是1982年年底在北京召开共青团全国代表大会,出席会议的福建师大团委副书记吴永年临赴京前,召集我们开个会,议论一下赴京开会要办的事。我(时任师大团委宣传部长)当时提到接下要举办全校学生书法竞赛活动,如可能的话,晋京后请向叶圣陶先生求墨宝一件,以作压卷示范之展示。吴永年副书记感到此意甚佳,答应为此努力。后他给叶公写了征稿信,想不到会议未结束,就收到叶公的复信。其信封比一般的小许多,十分简朴,邮票千分,上为“本市西直门外西苑饭店七号楼7072室”,中为“福建代表团吴永年收”,下署“北京叶寄”。除北京两字是红色印刷的,“叶寄”是用红色墨手写的,其它的字全是浅蓝色钢笔手写。吴说他一接信就猜到这是叶公的复信,但这么快速却让他惊叹不已。赶快折信,内是一张打印稿,上面又有两行“手写”的内容。现把此内容抄录如下:(打印稿内容)
敬致嘱我写字的同志
多年来,朋友们嘱我写张字,或者写个书名刊物名,我总是一口应承,勉力写就交去。到了近两个月,我自信再不能写毛笔字了,现在把情况说一说。
白天开了桌灯,戴上眼镜,左手拿着放大镜,用钢笔或者圆珠笔写字,还可以成个款式,不必重写。写毛笔字可不然。不拿放大镜,落笔没有数,往往写出怪字来。譬如写个田字,中间的一划一直有时写到了方框的外边去。拿着放大镜也不行,镜要移动,笔要蘸墨,结果字跟字不贯气了,大小也不匀称。说也惭愧,写个书名至多不过十个八个字,一遍写不好,再写一遍,写上几十遍,竟没有勉强可以满意的。近两个月间经济遇到这样的情况,心里烦恼,身子疲累,深以为苦。
我不得不抱着甚深的歉意向嘱我写字的同志陈诉,我实在不能写毛笔字了。孤负雅意是出于不得已,倘蒙原谅,不胜感激。
叶圣陶
一九八一年六月十五日
在打印稿的上头手写:盛情可感,实在不能写毛笔字了,请原谅。1982.12.23
我可以想像到吴永年同志当时读信的激动心情。会议结束返闽后,他特意把此信交给我,慎重嘱我收藏。从叶公的字里行间,我们可以真切地读到德高望重的老领导、老作家的大家风范:一是不计辛劳,一贯乐以奉献的精神;二是认真诚恳,一贯不倨高傲下的态度;三是守望文道,一贯以传承优秀文化传统为已责的品格;30年后的今天,重温此佳品,联系到现实中某些自称大家而写字斤斤计较的“文化风波”和“是非曲直”,不能不引起更多的省悟和感触hellip;hellip; (陈国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