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永辉

一连几天的梅雨，整个城市都笼罩在白茫茫的雨雾里。近在左旁的山已隐入层层的云团，屋旁的小河争先恐后地直奔前方。山下，阵阵微风吹落了停留树叶的雨露，发出格外响的声音。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雨中的寺，显得有点冷清，游人三三两两，撑着雨伞沿着湿滑的台阶行进。细步顺着走廊向寺里。古朴巍峨的山门，两旁的连廊一直往上延伸。迈过长条石桥，雨点落在桥下的池里，浮起点点涟漪。雨点落在树叶上，“嗒嗒”作响。

我寻一处干净的石凳，静静地坐着，抬头望望空中飘渺的雨丝，看看庙宇里的人来人往。

面前的大雄宝殿，有位年长的老人牵着蹦蹦跳跳的小孙子，虔诚地跪在佛前，念念有词，还回首嘱咐着让小孙子也跟着磕头。那画面，让我不禁想起幼小时祖母带我到庙里的场景。那时，我问祖母：“庙里供的是什么菩萨？会不会降过孙悟空？谁更厉害？”祖母一本正经告诫：“小孩子家，不许乱说。只要我们心怀良善，菩萨会保佑我们的，也保佑让你聪明，好好读书求个功名。”

祖母的严肃、虔诚使我不敢再问，只是心里还会嘀咕着：“菩萨是否也有父母？”

思绪飞回来了，看到一对年轻的男女，牵着手，依偎着共撑一把伞。步伐缓慢，边走边细声呢喃。男青年向着庙里的壁画佛像，给女的讲解。女青年笑盈盈的眼神一直盯着身边人，一脸的崇拜与温情。锦瑟年华有良人相伴，此生一幸事也。

雨点似乎小了点。屋檐下的水沿着山势汩汩而下，时不时还漂浮着一两片落叶。

从连廊转出一个手执着香的中年妇女，径直走向宝殿，低着头跪在大殿前，默默念叨。大雄宝殿的门槛边上有一位女居士穿着出家人的素衣，一边跪着敲木鱼，一边轻声地念着佛经，一脸的平静。我望一眼，仔细倾听，是《大悲咒》。不敢久留驻足，恐扰了人家的庄重念诵，于是我继续沿着回廊向前漫步。

雨还在下着，拾阶而上，寺院的树木郁郁葱葱。看到水池旁的观音像，猛然间想起这是和好友相约游玩过的地方。那年，我们刚毕业。这里，给我们的青春留下了美好的情境与希望。

如今，他在鹭岛安家立业。我们虽不常联系，但心里时常会牵念对方。时光已过二十余载了。那时的我们，少年不知愁滋味。望着庄严的佛，踌躇满志，似乎一切在手。

今天抬头望着佛，安祥如初。庙前香烟缭绕，佛乐悠长。默默地坐着，聆听木鱼声，看着雨水从天而降，洒在屋顶，顺着屋瓦流下。

时间仿佛慢了。想着若是世间的纷扰像雨水一样流向远方，那该多好啊！

菩提本无树，咀嚼了多年。似乎明白了，但还是不大懂。雨继续下，雨滴打在花瓣上，风吹花落，随着雨水流走。

落花有意乎？流水无情邪？

终是幻……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遥想洪应明写这词时，也是跟我一样在看着花吧。在寺里，饶有兴致地看花草。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心无所求，望着佛。佛亦望着你。

收伞凝望，院外的雨水仍在悠悠飘洒着。时光如檀香似梦淡淡而逝。雨中泛起尘封的陈年旧事，如这雨中的一朵朵水泡，一闪而现，一闪而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