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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塘的色彩
【发布日期:2025-08-27】 【来源:本站】 【阅读:次】

□朱谷忠

 

午后,踅入吴冠中笔下的石塘,从各个方向挤挨过来的大小石屋,便在明晃晃阳光的照射下,亲切地与我对望着,并以一种看不见的生命力量让我震撼驻足。我想说明,我之所以用了“亲切”这两个字,盖源于这片古老但注定写满故事的月牙形土地,至今仍居住着来自闽南——我的先辈乡亲们。他们几百年来都在这里生生不息,并早已和这里的人们融为一体了。

其实这一带,包括石塘镇西北以石塘山为屏的山岙民居建筑,都是浙东温岭山海交响与文化积淀的杰作。据说当年,著名画家吴冠中也无法在这一片土地上保持冷静。他一来就惊呼:“这里山崖突出海中,环抱了海,海又环抱了山崖;石头山、石头屋、石头村镇、石头城……”而这里的屋顶也与闽南沿海的一样,用石头和岩块铺压瓦片,古朴、粗犷、苍茫,给人一种浩然的阳刚之气和悠远的沧桑之感。悠悠晃晃,多少年过去了,也许是上苍的一直眷顾,眼前,这些老屋依然屹立着,参差错落,星罗棋布。细看墙面,叠垒的选石,也依然如吴冠中看到的那样:因陋就简,忽大忽小,方圆曲直,不一而足。面对高超的技艺、美丽的形态,吴冠中不由感叹:“老屋有性格,有烟熏的黑脸,有水浇的泪痕,院里犹绽花朵的老树,久经沧桑,说不尽喜怒哀乐……”

想到此,我已然相信这趟旅程,最让人倾心的,就是与石屋的邂逅了。

看吧,石街、石巷、石屋、石栏、石阶、石凳……

然而,这色彩斑驳之中,墙上褐黄色的石块最引人注目。那滋润的色泽,其实大都黄中透褐,也有褐中透黄的,也不知历经多少风吹雨打,表皮已泛出几分粗粝,但仍衍生出一派甘黄。我不知使用这种石料的最初住家们或工匠,除了就地取材的便利之外,还有什么深蕴之意或弦外之音?因为,无论金黄、甘黄、褐黄,它们主色仍是趋向黄色,而黄的色泽,明代高濂在《遵生八笺》中就说过:“甘黄为上,羊脂次之;黄为中色,且不易得。”历来,因黄色的高贵,只有皇家才配用,平头百姓,哪敢问津?但温岭这边的海边渔民用褐黄的石块砌屋砌墙了,阳光一照,褐乎乎中透出一片片黄灿灿的光泽,既美观,又经济,谁奈我何?

这不是无端的推测,想想看,温岭文明起源较早,有灿烂的历史文化。从明代设县建制(公元1496年置太平县)以来,距今有530多年的历史,而石塘因地处东部滨海,远离朝廷且交通不便,在历史上封建王朝的更替中,未遭受大的创伤和破坏,当地居民以海为主要作业对象,海洋文化、包容的胸怀表现突出。明清时,大量福建渔民迁入,逐渐奠定了今日石塘风貌。有资料表明,现在石塘的居民大多是这批移民的后裔,至今还保留着闽南人的一些生活习俗与语言。

我认定:褐黄的色泽,不只是一种回忆,也是一种不朽的故事,它不但给这里的人烙下历史的印记,还让外地来这里的人情有独钟,体味一番别样的风采,并为未来还有更多可以憧憬的情节而激动。而这一色泽,依我看,也是温岭翠绿扑眼、深蓝无垠的主色调之一吧?

走着,想着,看着,恍然发现,不少人家石砌的窗台,几乎都摆着花盆,栽培各式各样的花。有几户人家,窗下还养着吊兰,或垂下金钟。几处墙角,有无数墨绿的枝蔓伸展出来,绿得像墨,又舒展得像书法的行草。这时,微斜的阳光,从屋角水一般地漶漫过来。满街满巷,树木争妍,那一团团、一簇簇有名或无名的小花,在阳光里妩媚并微醺着,洇开的色彩,云蒸霞蔚,令人目不暇接。

在流光飞舞中,竟然看见一家小院地面的几丛粗短根茎,缀着菱形的叶片。一颗颗外呈心形、鲜美红嫩的草莓果,似颤动的音符,飘逸出几缕浓郁的芳香。这时,我几乎都忘了即将前去探望矗立在身边的里箬村有关石屋的一个展厅,花草与草莓,成了途中一份意外的惊喜。

是啊,物我相生,互为生活,花草装点了石屋,更增添了心灵的缤纷,而草莓吸取了滨海的灵气,悄悄躺在石屋静谧的怀抱中,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兴许我正是这里村民遥远的族人血脉牵连的后裔,又怎能错过从花草和草莓鲜果中获得葱绿与甜美的馈赠。

只是,面对石屋,面对那褐黄的色泽,我感觉心底的波澜,也与这一切充满了同样的色泽与温度。是的,我得幸来此,再不舍得,也将离开这里,但我相信,给我激动与遐思的石屋和色泽,仍会蕴含着无限的坚韧,在默默地注视着每一个来过这里的人,它们似乎还会以深远的目光,欣慰地看着跃动在我心中的一份揣了不知多久的亲情,以及甜蜜而温馨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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