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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学期末最后一科功课考试完，吴程程没有向辅导员告别，没和室友告别，便草草收拾一下，然后背着学生包坐公交车到省城长途汽车站，买了车票坐了快运车归心似箭地回到了海州市区自己和母亲的那个破家。
吴程程一进门，学生包还没放下，便喊：妈，妈，我回来了。
孤独地躺在黑暗破旧木床上的朱凤桂有气无力的声音：是程程啊，你回来啦。
吴程程把学生包放在木椅上，走过去弯下腰把朱凤桂扶坐起来：妈，我放暑假了，前后有二个月连七天，我可以天天陪妈妈了。
朱凤桂半靠坐着，微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没办法给你煮晚饭，你自己煮吧。
吴程程坐在床边：妈，还早，刚五点，我不饿，等会儿再说。妈，你现在怎样？
朱凤桂：没什么，这两天这边乳房又肿大，不时地疼痛hellip;hellip;唉，妈自从医院回来后，都没有去摆摊擦皮鞋，一分钱也没赚，坐吃山空，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吴程程眼泪要流下来：妈，擦啥皮鞋？
朱凤桂：妈这病，程程，牵连你叔吴一德和你婶林翠花，牵连你小姨朱凤莲，你叔你婶常从方竹过来看妈，你小姨每三天便来海州陪妈去医院化疗，所有费用都是他俩家出的，妈有愧于他们，心很不安hellip;hellip;程程，你要记往他们的恩德。还有，妈告诉你，前几天，海州市擦补皮鞋工联合会会长老叶发动全市二百多个擦工为妈妈捐款，有五元、十元、二十元、五十元和一百元的，共四千多元，昨天老叶和两个副会长亲自到咱家送来捐款和一篮水果。唉，我们这些擦鞋补鞋的，又脏又累，又贫穷又没地位，但还有同情心还有爱心。程程，那四千多元，就放在床下的小盒里，留给你做大学最后一学年的学杂费hellip;hellip;
吴程程：妈，这世上好人还是有的，哪里像吴一品那家伙，无心无肝的。
朱凤桂：程程，你别提他了。
吴程程：妈，女儿已写好了控告书，女儿要为妈和自己讨个说法，女儿就不信他能逃得良心道德与舆论的谴责，还有本事逃得党纪国法的惩处。
朱凤桂：程程，咱和他是两路人。
吴程程：是两路人，但他没有和妈离婚解除婚姻关系，他终归生了女儿，他怎能这样不负责任呢？
朱凤桂：妈早对他绝望，现在他在当官，高高在上，根本不会理咱母女的，再说眼下欺贫重富、笑廉不笑贫、笑纯不笑娼和官官相护，你，我，咱母女哪里能为自己讨个说法？
吴程程：妈，女儿有信心hellip;hellip;妈，妈，你怎么？
朱凤桂：妈，这边乳头有点痛，头有点昏。
吴程程：妈，家里还有药吗？
朱凤桂点点头，手指木床一米外的破木桌。
吴程程站起来去拿药，要倒开水，热水瓶里却空空。吴程程打开灯，九平方米的小屋顿时亮堂堂了。她环视了小屋，这小屋子两人住了十几年，太熟悉了，墙上贴了几张自己中小学的奖状，墙角堆了一小堆自己读过的课本，墙角边一张旧椅子上放着一台十几英吋半旧的电视机，她有点惊讶：妈，这电视机，哪来的？
朱凤桂：你一德叔从方竹拿过来的，是要让妈排解寂寞的。
吴程程：哦，是一德叔叔拿的hellip;hellip;妈，我去烧开水。
吴程程说完走出小屋，来到门口。九平方米的小屋里放着一张床、一张吃饭的小方桌、一架补鞋机，一堆旧书籍、一架小电视机，空间就所剩无几，因此朱凤桂就在小屋门口安放一个煤炉灶，烧水、煮饭、炒菜都在那里hellip;hellip;眼下像朱凤桂母女住这样的房子，在海州市区，还有五分之一之多，因为这几年国企改制，下岗的工人的不少，进城务工找不到或找到不好的工做的农民工不少，这些人不知为什么没有享受到改革开放经济大发展的成果，这些人在脱贫路上苦苦挣扎，这些人的命运像蚂蚁一样既十分顽强又不时深受权势者暴富者邪恶者伤害hellip;hellip;
几分钟后吴程程烧开了水，倒了一小半碗开水边吹冷边端进屋：妈，吃药。
朱凤桂：嗯。
吴程程小心地给母亲喂药，喂完药：妈，晚上你想吃什么？
朱凤桂药吃了，女儿放暑假回来了，心情好了许多，病痛便减轻了许多，微笑：程程，随便hellip;hellip;你要是饿了，那边篮子里还有苹果香蕉，你小姨凤莲昨天来看妈，买的，妈还没吃完hellip;hellip;哦，你凤莲小姨现在是方竹县旅游局副局长，来看妈，局里都给他派小车了hellip;hellip;哦，妈记起来了hellip;hellip;
吴程程：啥事，妈？
朱凤桂从枕头边拿起一个小纸盒递给吴程程：程程，给，是你凤莲小姨给你买的手机。
吴程程有点惊讶地接过小盒子：凤莲小姨给我买手机？！这手机多少钱？
朱凤桂：她说不贵，移动公司搞促销，交五百元话费送一部手机。她说现在中学生都有不少人有手机，大学生有手机很普遍，你没有手机，联系不方便。说你这一二天放暑假回来，就可以用这部手机和她联系。她还说你学过电脑，是大学生，说明书看看，就会使用这款手机。
吴程程有点感动：这小姨太好了。
吴程程说完，拆开盒子，看起了手机说明书。
朱凤桂：你小姨说手机里有五百元话费，会用大半年的。
吴程程边看边说：我这就开机，就和凤莲小姨联系。
朱凤桂：她中午刚从咱家回方竹，问现在下班回家了没有？
吴程程“嗯”了一声，拔了朱凤莲的手机号码，高兴：妈，通了hellip;hellip;凤莲小姨，我是程程啊，学校放暑假我刚回到家，我是用你给的手机给你打的hellip;hellip;放心，小姨，我的那“书”已写 好hellip;hellip;好，好，你明天没空来海州，后天抽空来海州，具体见面再说hellip;hellip;好，好，小姨你等等，我妈说要跟你讲几句hellip;hellip;
吴程程把手机拿给母亲朱凤桂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