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幅书法作品的笔墨操作技巧与章法经营诸外在形式构成上,不难看出书家之学识和才气,觉察其“情有轻重,则字之敛舒险丽亦有浅深,变化无穷”。同时,书法既是离不开文字内容的意象和抽象符号的造型艺术,我们可以从其所爱书写的内容,特别是自作诗词联句中,看出其气质和品格的。苏东坡为人率真豪迈,其书纵横挥洒。蔡襄“才德俊伟”,其书写得遒丽醇厚。岳飞、黄道周之为人“忠烈可风”,其书则慷慨激昂,大气磅礴。现代革命史上的领袖、将帅之书更是熠熠映射着他们的崇高人品与强烈个性。如毛泽东雄才大略其书也雄放飞动,有翻江倒海之势;周总理为人民“鞠躬尽瘁”其书也朴厚凝重,有昆仑擎天之尊;朱德、陈毅豪迈坦荡,其书各具矫龙游天,大鹏盘空之姿。若人品低劣、失节败德者,尽管其得意猖狂,恃才欺世盗名,书法造诣再高,其身后作品也如同其人遭人唾弃。如明代张瑞图在朝依付奉承魏忠贤,尽管其书法于“钟王之外,另辟蹊径”,却被视为奸臣其字时人不屑一顾。至于卖国求荣的秦桧之流,虽系状元出身并也写得一手好字,然而,连其后裔也“愧姓秦”,后人还会有谁将其书作高悬面世呢!
总之,纵观以上流芳青史之诸多圣贤忠义的书家艺术,尽管各自有其阴阳刚柔之至性,却多给人或如光风霁月,启人心扉;或如霓虹艳日,豁人胸襟;或有一般凛烈正气,催人奋起;或似阵阵清风,馨香薰人。而审视其诸奸佞小人之书迹,尽管不乏善于标新立异者,其临池结体功夫也不可谓不深。然其一经深入探寻分析,苟或兼论其生平,则未免犹如初与倩女热恋,忽而发现其实为暗娼巨骗时的蒙羞受辱感!其懊悔之情,无异于苍蝇入喉,呕之不及。继而,不妨又作纯艺术层面的推敲,虽非绝对,但也实不难发现其偏阴者多呈轻浮飘滑,姿媚尖刻而复现阴霾晦涩之气;其偏阳者则多呈欹侧反转,圭角妄生而复现险厉霸悍之气。由此可见,虽然书法艺术写的是字,在其临池志逸、笔歌墨舞之际,恍兮惚兮、载行载止之中,呈现出的同是笔迹墨痕,而凸现出的却是人的个性才情,联系着的却是人的品格境界。难怪会有人把书法作品中点画的节奏韵律形象地比喻为人的“心电图”。
纵观当代书法热中的种种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之良莠夹杂现象,人们对书品之中见人品的思考和辨析并非“杞人忧天”。那些半官方的专业机构与民间性质的协会组织者和大赛展之评委们,乃至男女老幼各个层次的热情参与者,无不善于各施其招,各展其能。其中不乏有循规蹈矩,功力超人,入木三分之纯正传统者;有不弃传统技法,又能融时代气息,并以碑学审美为主导和以帖学为审美观点的各有侧重或交叉融洽的“新古典主义”主流派;有以抽象主义的绘画观念引入书法,予以解构传统书法的现代法;有以“更新创作观念,实践一种创作模式”为核心,强化技巧、侧重择用视觉形式与手法体现其构思的“学院派”,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更有狂怪丑拙、支篱斑剥,肢解拼构之“前卫”“开宗”者;有视脓若花、视痂成癖,专运散锋涂抹断柴鼠尾之“惊世骇俗”者,有战颤擎扭、婴戏跛行,杂耍矫饰之趋热赶市与瞻首仰面闻息之追风攀上者,异派纷呈。更可怜者,为师偶遇风寒打喷嚏,他也勉强学着打“呵欠”;为师天生歪脖驼背属无奈,他也扭妮作态效东施,以至不管是男女老少不问何等秉赋习性者,一律学成个亦步亦趋,俨然一派“军团风”。心理阴暗者,甚至发展为争名利地位,不惜纠结党徒,拉帮结派,排除异己,诽谤、讥贬等小人手法一应俱下,由艺术见解之争而伤及同仁身心人格者,并非杜撰子虚。且有一等人,题撰文辞欠通,语病百出,尊卑倒呼,悲喜错用,也并不鲜闻。而以上罗列之状,又无不关涉艺品人格。所以,同道之忧,不无道理,人品之尚岂可偏废!不然,今天我们在现代化建设中,为何还要以法治国与以德治国并重。
为此,笔者认为:书家不但要善书,更要有文化学养可鉴与人格品德可风。尤其是在21 世纪新时期,书家更应遵循文艺工作的“二为方向”与“双百方针”,把书法作为一种艺术形态,强化其人文功能,深化其情感内涵,把书法艺术的学习创作,视为一个长期的修炼过程,以达到书品与人品有机结合的“德艺双馨”化境;才能很好地弘扬优秀传统文化艺术。 (续完)(陈德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