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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莆仙戏(上)
【发布日期:2015-12-09】 【来源:本站】 【阅读:次】

□林春荣


沿着一条铺着长块石的狭窄的小巷,沿着记忆深处那一抹最为快乐的怀念,千百双细小的脚印,瞬间以蝴蝶飞翔的姿势,服从那一声声铿锵的锣鼓声,飞向小学校园内那一座露天的莆仙戏舞台,开始了如痴如醉的熏陶。
尽管童年的生活是那么贫困,布满在村庄之上的老屋,低矮而又破旧,每一个角落都被蛛网织成了陈旧的镜头,每一盏灯火都是如此的细小和昏暗,几乎只照亮眼前亲人憔悴的面孔。而莆仙戏舞台上的几声开戏锣,如同铺天盖地的三月惊雷,穿透村庄内心的喜悦,穿过每一扇敞开或关闭的门窗,叫唤着所有忐忑不安的心情,叫唤着所有心灵深处的冲动,叫唤着所有的乡亲匆匆忙忙的奔跑。还有从田野上走来的沾着泥巴卷着裤子的老农,还有从外地赶回的来不及洗去风尘的故人。
整夜,村庄都沉浸在一幕幕感天动地的剧情里,或缱绻或缠绵或激越,或悲天忧人。一张张在灯火下朦胧的面孔,紧张地起伏在剧情中间,或欣喜,或愤怒,或鼓掌,或谩骂。每一个人都仿佛身临其境,在命运的河流中挣扎,或妻离子散,或家破人亡。每一个人都好像主人公分享命运之神的垂青,或平步青云,或双喜临门。人们自觉地参与剧本的再度创作,指指点点,分析性格、预测未来,几声惊笑,几声叹息,成了舞台不可或缺的插曲。
时间很快地抵到落幕的终点,在欢快的十音八乐曲调声中终止了一夜的喧哗。人们意犹未尽,依依不舍地望着灯光下的重重幕布,缓慢地扛着木椅、竹椅,数说着人物与演员的优点与缺点,随着人流,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这一幕幕优美的印象,永远沉淀在我们记忆的峡谷里,并不时唤醒我们对童年的那些人那些事情深意切的怀念。也不时唤醒埋藏在心灵深处的那座乡情四溢的故乡,多年前的那份小桥流水瓦屋的情愫,和走在故乡土地上的亲人与故旧。一张张熟悉的、让人心醉的脸庞,一个个远逝的、让人彻夜难眠的身影。
一台莆仙戏,几家悲欢泪。莆田人的莆仙戏就像莆田人的文化启蒙,每个人从小耳濡目染,植入了文学与艺术的基因,从此一代又一代莆仙人有了文学悲悯的情怀,也有艺术儒雅的气质。他们的童年多多少少深受莆仙戏艺术的洗礼,背负着莆仙文化的特质,远离了故乡,走上了终生不渝的奋斗。
翻开莆田的那页历史那卷土地,我们无不相信莆仙戏深远的感染力,不论哪一个成功的莆仙籍文学艺术大师,都被莆仙戏打下了深深的烙印,都走不出莆仙戏那惊天动地的锣鼓声。蔡襄、蔡京、郑樵、刘克庄、李霞、李耕、郭风、许怀中等他们虽生活在不同的时代,但在他们的笔墨中仍可寻觅到一缕莆仙戏的影子,仍可听见几声莆仙戏的唱腔。

莆仙戏从莆田遥远的往事中飘来,和莆仙文化的发展过程一脉相承。
两晋期间,中原战乱,有识名士衣冠南渡,开始了南方开天辟地的文化之旅。盛行于中原的百戏,随之和成千上万南逃的士民,走进莆仙大地,形成了语言、唱腔上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戏曲唱腔。
启开那一页泛黄的文字,穿过时间一千三百多年的厚度,一腔莆仙戏曲响起于历史的深处,以几行文字在最初的忆念中呈现。
莆仙戏源于唐。这不仅是一个时间的概念,也是一个地理学的概念。莆仙、莆仙戏、唐朝,已经为一种艺术的开端,共同构建了启动人文鼎盛的平台,也为那页历史注释了可靠的源头。
而在莆仙戏厚重的记忆里,正是唐朝的那几卷阳光和月光,渲染了近乎完美的故事叙述,让一个女人的故事如此传奇,又如此凄美动人。
唐开元年间(公元713—741年),一个莆田美女踩着大唐盛世的飞歌,从莆田一个叫江东的村庄,款款深情地走上了大唐五彩缤纷的政治舞台,和一代才子唐明皇一起演绎了一段千古佳话。江采苹的天生丽质和一手绝句,赢得了梨园开山祖师李隆基的青睐,一时,长安城内、大明宫内,笙歌飞扬,舞影翩翩,大唐走上盛世的顶峰。
可是,政治不是演戏,权力的舞台靠得是实力和阴谋,而不是才华。一腔才气的梅妃很快地淡出了大明宫的视野。几起笛声,奏起了五千里外的莆田,落雪纷飞,万千的忧愁只在纤纤小手的起止间,淡淡流淌,听得见是泪水落地的声响,听不见是泪水汹涌的思乡曲。一个深宫怨妇的心曲,最终谱成了那十音八乐的节奏。
城破弓尽,一口水井的深处,埋下了一个铁骨铮铮的女子。胭脂染红了一个强大帝国的伤口。
琵琶弦断,一池清水的近处,淹没了一个身怀绝技的乐师,永不停息的怒吼。声息处,是莆田,是飞云庙,是瑞云祖庙,是这块辽阔的兴化大地,为一个叫雷海青的壮士,弹奏了一千多年的大鼓与沙锣。
莆仙戏从一开始就注入了性格莆田的因子,无论这一幕是那样血腥,而那鲜血中视死如归的呐喊与勇敢,那一刹那间守身如玉的品格,已然穿透了莆仙戏内在的地域风格,并沉淀成一种品质,一种完美的人格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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